鬼影一号沉默着，显然也是不认可布鲁斯的说法。

明科和鬼影一号聊过一次后可不打算继续就那件事说更多了，抽回了再一次想摸又被打开的手：“所以你要我帮你什么，我的确随时都可以去线人给我情报的地方，但你都查到那些东西了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还要留在外面。”

布鲁斯在管家的凝视下不情不愿的开始喝牛奶：“等会说，晚点迪克要来，而我之后要离开，正好你们可以到时候熟悉一会。”

“那看来我们比迪克要先到。”芭芭拉从门口走了进来，她和卡珊德拉还有斯蒂芬妮是一块来的，但其它两位姑娘还算得上神采奕奕，她看上去和布鲁斯一样昨晚没能睡个好觉。

布鲁斯第三次忍无可忍的打开明科摸上他腰的手后干脆就借机站了起来，顶着阿尔弗雷德不赞同的眼神好歹没当场溜掉，勉强留下来开始言简意赅的介绍起双方：“幽魂制造者，鬼影一号，还有史多瑞。”

芭芭拉探究的眼神绕了史多瑞一圈后礼貌的收回，史多瑞也礼貌性回视点头示意，史多瑞自然也能见着她脸上还能见得浅浅的黑眼圈，但他也并不关心自己的新姐妹们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芭芭拉随后又面向明科开口：“幽魂制造者先生——我知道你的事情，但我想和你谈点其他的，那些你打算发给国际执法者们的资料。”

布鲁斯耳尖动了动他当然知道他们要谈的是什么，于是在管家的死亡凝视下先行脱离了餐厅让他们去聊，但他甩不脱及时跟上了自己的史多瑞，小尾巴就跟在他屁股后面问：“父亲你要去瞭望塔值班的话，我能和你一块去吗？”

“不能。”布鲁斯叹气了，“等会迪克会来，早上我刚和他说过，让他请了几天的假留在哥谭暂时扮演布鲁斯·韦恩和蝙蝠侠，你们到时候要合作。”

史多瑞当然不乐意，他们之前谈的时候他都是勉强接受了只能干后援工作这点——实际上蝙蝠侠也不相信他会真的听话就老实只干后勤工作，蝙蝠大脑中都已经做好了长期备战的多重方案准备——但那可是建立在他能陪着布鲁斯一起做事的份上，现在突然通知他不仅要让蝙蝠脱离自己的视线飞到外太空去值班，自己还要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大哥一起合作，史多瑞刚刚对明科那么愤怒都得有部分情绪转移在其中。

史多瑞同时也深谙如何卖惨，此时也不会明摆着反对，他也只是学着布鲁斯之前那样叹气：“父亲，我当然会听你的话……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再次见面呢？我之前的日子里从没有和你一起长大过，现在我们好不容易说清了这一切，还没过上四十八个小时我就又不能再每天见到你了。

我不知道其他家庭的父子是否也和我们一样，还是有更多的时间，只是以后我能更多的陪在你身边吗？”

“……我……”史多瑞能见着布鲁斯只是垂下了眼睫像是更专注的凝视着自己，除此之外他表情和动作都没有任何的变化，可能不熟悉他的人只会觉得他此刻冷硬得不近人情，但史多瑞有种天生敏锐的灵感——他能感受到布鲁斯已经在内疚了，于是史多瑞就准备继续趁热打铁，甚至眼圈都奇迹一样瞬间红了起来。

就在史多瑞正在酝酿眼泪准备下一步直接哭出来的时刻，明科快步走了过来揽住了布鲁斯的肩膀，然后顺手扣揉了一顿史多瑞的头顶，没怎么注意环境的史多瑞一个踉跄扑进了布鲁斯的胸口，他还能听见明科故作惊讶的声音：“可别告诉我你退步得这么严重——哦，我懂了你该不会这么想要妈妈给你喂奶，所以才佯装——”

明科接下了布鲁斯朝他肚子上给的一拳，布鲁斯另一只手扶着史多瑞的肩膀让他不至于鼻梁从温暖的胸前滑到地面上，而史多瑞稳下了身体则咬牙切齿的从布鲁斯胸前抬起脸，平静的对另外一个丝毫不在意育儿健康的父亲开口：“明科·可汗，你去死吧。”

他抬脚踩向明科的脚踝，明科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退后一步早就未卜先知一般躲开了史多瑞的攻击范围，布鲁斯还没积累起来的情绪在这即将上演的全武行下火速被压下，他一只手推开了明科让他没落进史多瑞开在他脚下的传送门里，一只手顺手又把史多瑞的脸按回了自己胸口防止他再次应激：“先生们，不要在女孩们面前表现得这么不绅士了，让我亲爱的管家知道了又得说我没有做好榜样。”

布鲁斯顺手给只看得见发旋的史多瑞意思意思整理了一下发型，回想着刚见史多瑞鼻头发红的一幕一时间有些心虚，他不知道史多瑞是因为刚刚他用力过大直接再次撞上了胸肌导致还是因为更早时谈论的话题……

门廊后的两个女孩则反应不一，斯蒂芬妮做了个鬼脸，芭芭拉朝布鲁斯摊了摊手仿佛在说我有拦住其他人，达米安则和卡珊德拉站得更远一些，男孩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史多瑞。

被布鲁斯下意识避开鼻梁只侧脸贴着他胸膛的史多瑞敏锐的发觉了单独站在一侧的鬼影一号几乎在用不忍直视的表情看着自己，而最刺人的达米安眼神中自然也有这种成分所在，但达米安眼中剩余的情绪让史多瑞毫不犹豫并且毫无廉耻心的学着鸵鸟一样把脸转了一下重新埋回布鲁斯的怀抱。

然后下一秒他又被明科先达米安一步将他从布鲁斯的胸前提溜着衣后领拎了起来，明科嘲笑他道：“别再表演你的那些小心思了，给我派上点用场，当然接下来的事你不来也可以——如果你想让布鲁斯知道你那么没用的话——反正我也有其他帮手。”

史多瑞被迫在布鲁斯面前顺从着离开了温暖的怀抱，他怒视着明科：“那也是你的工作，不是我的，你明明也有你自己的跟班！”

鬼影一号压下了想在其他人面前大喊“我已经单飞了，你们吵架别算上我”的欲望，觉得自己呆在这儿真是里外不是人，再一次打起了偷跑的念头，就趁着里面布鲁斯按着头太阳穴将芭芭拉介绍给史多瑞的机会溜走了——虽然蝙蝠侠没有正面收下他的道谢，但他一直听着幽魂制造者对蝙蝠侠的形容与幽魂制造者合作的，也不指望真收到蝙蝠侠对感谢的回复——所以趁乱溜走迫在眉睫，他可不想再给幽魂制造者做事，就像史多瑞所说的“幽魂制造者有自己的跟班（孩子）”，怎么想那么倒霉的人总不能是已经单飞了的自己吧！

刚走出门口一个机车就从他身边驶过，对方也注意到了准备离开的他，很快机车在路上滑了一个半圆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来者冲鬼影一号吹了个口哨：“我是来晚了吗，现在午餐结束了？”

男性以鬼影一号为之侧目的高难度动作从机车上翻跳了下来：“我想你肯定不是我的新弟弟，但或许我能知道你的名字？”

“我以为干这行的知道双方的代号就足够了。”鬼影一号没想和来者握手，他退后一步又指了指自己，“鬼影一号，以后咱们也不一定能见到面——所以我的名字下次能见面再说吧——他们现在在里面正商量一些事，你来的可真及时。”

迪克挑眉：“我的经验告诉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你既然不想和我谈论你自己的事情，那不如我们来说说他。”

鬼影一号笑着退开得更远了：“转身走三百米你就能见着活蹦乱跳的那个家伙，没必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二手消息，我也不想和你们再有其他的关系——我认得出你，你的确也很有名，你们一家人对我来说的确很有辨识度——好吧，也许你会需要的信息——那么对他来说外表可算不上什么辨识度。”

·

一切都发生的极为快速，布鲁斯言简意赅的安排着所有的事情，包括与明科交流蝙蝠群英会的事情还有迪克代班蝙蝠侠与布鲁斯·韦恩的身份，明科为此也愿意贡献一些新技术帮忙做伪装，但他没想留下换班蝙蝠侠——“别想我把那个愚蠢的标记放在我衣服上”，这是他的回答，至于真相如何现在也没人能从他嘴里挖出来。

在芭芭拉的帮助下明科获得了更多有关于麦达斯夫人的犯罪证据——作为交易条件芭芭拉要求事后他共享麦达斯夫人的技术——他迫不及待去解决那些压在他回忆中的旧案例，顺带还把没来得及离开哥谭市的鬼影一号一块给抓走了。

布鲁斯则避开了史多瑞充满怨念“我除了被蝙蝠侠打过外也没和你一起行动过”的眼神前往了瞭望塔值班，迪克只来得及和达米安还有女孩们打个招呼就见不到鬼影一号口中活蹦乱跳的的史多瑞了。

这并不是说史多瑞从韦恩庄园中失踪了，恰恰相反的是史多瑞并不避讳与他呆在一块，可这也并不代表史多瑞愿意和他好好相处，迪克回到家中还不到三个小时明明在太阳正烈的下午一点但也被史多瑞的眼神盯的后背发冷。

很显然史多瑞和活蹦乱跳的关系只限于他的确是活着的，他充分的发挥了自己的外号特长冷不丁的潜伏在普通人的视线盲点里，静悄悄的看着目标不发一言，迪克能察觉到他的视线从自己的脸皮上剜过如同精巧的仪器在测量定位一些东西一样。

他俩在最基础的自我介绍后没能说上更多的话，这对于一向标榜于阳光开朗的夜翼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就如同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一样，一个人真的不想与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他一样能有千万种办法。

“我想我们得好好谈谈，”迪克终于找准了个时间逮住了史多瑞，史多瑞自称自己一直需要给芭芭拉还有明科提供科技援助所以没空理他——即使这种科技援助能不站在电脑前，甚至暗幽幽的盯着他的脸，“关于今晚上的私人活动。”

“明科把东西给了你，如果现场不来专门的刺客基本上不会有意外。”史多瑞所说的是幽魂制造者提供的全息投影装置，除非将普通人类的视力提升到百分之八百否则无法看到像素点之间的狭缝*，他把一边别着的耳麦取了下来，“还是说你是想和我谈论更晚一些的事情？可惜布鲁斯要求我只提供科技支援，如果你要出门逛街的话——我能给你做的仅是多下载几个app预防你迷路。”

“你和布鲁斯也是这么说话的？”迪克反问。

史多瑞眯了眯眼：“那你是想我对待父亲一样对待你？但愿你这个话题不带有其他不该有的成分，我现在有两个父亲已经足够了。”

“虽然听上去不错，但我可受不了有你这样的孩子——”迪克尝试性的朝史多瑞靠近了一步，然后见他再次警惕的退后了相等的距离，“我以为大部分人在面对我和达米安中会更加害怕他？”

史多瑞矢口否认：“我只是在观察你，为什么你能比明科更好——让布鲁斯选择你做他新的搭档，至少目前为止我还没发现。”

“不错，从今晚开始，你就能代替b来做我的搭档了，我想这样更有利于你的观察。”

史多瑞眼角抽了一下，他蓝幽幽的眼睛就再一次沉默的看着迪克，迪克大方的让他看自己的脸：“我在进来前还与你的前任搭档聊了几句。”

“鬼影一号不是我的搭档，他是幽魂制造者的搭档。”

“——那就是你的同门师兄弟，他与我提到过你的一些小毛病。”迪克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认不清人脸？”

史多瑞已经是第三次在与一个人的对话中进行否认了，他讨厌这样的对话结果：“他和你这样说？当然不是，我能记住所有人的脸。”

迪克笑得阳光到让陌生人几乎无法相信他是在哥谭长大的：“听上去很好，那么今晚我们的合作一定会很愉快——你说你会做路线指引，那可太好了，这半年我没怎么回哥谭，我的城市还有所在的俱乐部里面可有太多需要做的工作，我正缺一个帮我导航的好搭档呢。”

史多瑞则看着他的笑容抿紧了唇：“……当然我会做好父亲要我做的事情。”

史多瑞否认了三次，但三次回答内容都掩盖了一部分的事实，他的确不是恐惧迪克——但他又确实是戒备这个陌生人，比起之前生死之交的达米安，眼前这个人是他对上了蝙蝠侠与布鲁斯的身份后则是最警惕的那个。

布鲁斯的长子——陪伴他最久的那个孩子，蝙蝠侠的第一任罗宾，哥谭市人人传颂的活力双雄，那都是一些特殊的无法替代的名号，史多瑞不可能不怀疑布鲁斯对迪克有更深的感情——当然迪克对布鲁斯的感情在他们见面后，史多瑞自然也能看出来那些情感和情绪。

史多瑞开始质疑起了一些东西，他和布鲁斯的感情与迪克和布鲁斯的感情相比一致吗，或许说这只有几日就算无限延伸至他刚诞生在世界上的那刻也不够他们俩的时间的二分之一——自己这种浅薄的时间所带来的尺度狭窄的感情对于布鲁斯来说，是能和迪克真的一样吗？

他不应该那么想，但那些情绪也先一步在他成为人类前，学着人类的激素系统一样频繁的冒出来呈现在他的脑海当中，于是他又开始学着最初见到阿尔弗雷德那样开始观察起了迪克，史多瑞在学习方面向来有强烈的自信心，但很显然他大部分时间都不用它来做好事。

如果说第一次的否认只是因为单纯的不想泄露自己的那些属于模拟情绪带来的影响，那么第二次否认则是另一种单纯懒得解释鬼影一号与自己的关系算不得上搭档这个词。

在遇到布鲁斯知道他身份后即使还没来得及，但也足以让史多瑞早早期待起了能与他并肩作战的日子，于是他也就赶忙将自己原本一起合作过的人从“算得上搭档”档次迅速下调到“因为xx任务联手合作的前任临时工作对象”上——实际上他匮乏的人际关系表上也只有两人有这个待遇——确保自己的搭档位只留下给了布鲁斯。

至于第三次——

史多瑞学着达米安的，舌头抵着上牙膛不爽的发出了一声啧。

他想起了不算久远的过去。

他在刚离开实验室的时候能见到最多的就是金灿灿的沙粒与明科的那张脸，后来见得人更多了史多瑞却依旧无法理解人类的审美，在他的视野里那些脸部的五官像一张面具一样黏合在人类的头部前侧。

史多瑞看得到面具之下那些颤动的肌理鲜红的组织，那些勃发的生命力被通过管道将血液泵进了面具的釉彩与纹样中，他眼里那是一张张血肉的面具扭动着图案表达着信息，而他则费力去解读那些条纹与形状。

他能分辨出那些生物的感知器官的变化，嗅得出生理激素的气息，他撑在一张皮后面分析这些生物的构成，用基于物质的碳基传递着内容。

明科看出来了他的不对，就从自己的斗篷上割下来一大块白布，比他常用的那个头罩更长足以将史多瑞整个脑袋都裹住，粗看上去像一个套着头套的被害人。

史多瑞当时顶着那片残破的布料疑惑不解地问他：“你是要我学你吗？”

明科嗤笑：“学着像一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