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是道味道怎么样?他刚这么想着,那边就有已经尝过的人,连声赞叹道:“这花酥甜而不腻,造型优雅,可谓茶点中的上品。”
荀夫子一听,也拿筷子拣了一朵玉兰酥,那花瓣,瓣瓣分明,纹路清晰,确实费了不少功夫。
一口下去,“刺啦”油炸后的酥皮发出清脆的声音,酥脆的外壳瞬间绽放,里面填充的馅料慢慢侵入舌尖,侵蚀着味蕾。
一眨眼的时间,荀夫子看着银盘中只剩了三朵花酥,他心中嘀咕道:他以前胃口有这么好吗?
他少时爱甜,随着年纪大了,这甜食倒觉得腻口,吃得越发少了,没想到今天竟一下子快吃了一盘。
只是这花酥再好吃,吃得多,终究有点腻,他搁下筷子,准备与王夫人请辞。
却听传菜的女使道:“樱桃煎,蔻梢软玉。”
没想又有新的菜品适时地送来,那墨绿色的观音豆腐润润的,亮晶晶的,颜色看着就很解腻,还有那樱桃煎,色泽鲜嫩,酸酸甜甜,用来开胃也是极好的。
荀夫子平日觉得自己不是个贪图口欲之人,没想到今天却一再被美食吸引,倒像个小孩子一般,他哑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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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这边,李荷正用着做点心剩的边角料填肚子,宋槿仪倒是不饿,坐在李荷身边静静等着,倒是许若兰时不时抬头望着内院那边,满脸焦虑。
忽然前面出现骚动的声音,宋槿仪定睛看去,是内院来人,问:“哪位是宋娘子?”
厨房里候着的厨娘闻言,齐刷刷地将目光放在宋槿仪身上,她们之前料定宋槿仪的点心难登大雅之堂,算着时间,宴席也该差不多结束了。
莫不是李夫人要秋后算账?
她们磕着瓜子,等着好戏。
“今日来的荀夫子很是喜欢宋娘子的百花酥,特向李夫人提出,想见见这位巧手的宋娘子。”
这做宴席,若是做得好,赢得主人与客人的欢心,便会单另召见赐赏。
如今李夫人要见自己是在宋槿仪意料之中,她从容起身,眼神一旋,刚才那些目光盯着她的目光,此刻纷纷回避。
等着看好戏的人心中暗恼,宋槿仪这个不知从那个犄角旮旯里来的厨娘,竟然能去内院得赏,这么一想,连嗑瓜子都觉得不香了。
宋槿仪跟着传话的丫鬟往内院去。
她的目光掠过两边的人,望向主位衣着华丽的妇人,和她身边稍低一阶的客位,坐着一花发白须,气自华的老人。
想来这两位便就是李夫人与那荀夫子。
荀夫子问了宋槿仪对于这百花酥是如何想出,又问了那蔻梢软玉,是何物所做,是何地的美食……说话间,时不时夹杂典故,诗句。
宋槿仪并非饱读诗书的文化人,前世是个半肚子墨水的九年义务被教育者,这会对于一个满腹经纶的老者,除了一问一答,不知说些什么。
在她正为此苦恼的时候,宴席中闯入一女子。
那女子身约六尺,说话声音中气十足,犹如洪钟,用那藕节一般的手臂指着荀夫子道:“荀夫子好歹也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怎么能言而无信。
此前我家夫人多次相邀,昨个也是您亲自回话,说今日得闲就来赴约,怎么这李府有软香温玉,叫你撇不开眼,不愿屈尊来我们陋室?……”
这女子说话如机关枪扫射一般,连说这么一大串,气都不带喘的。
若是搁前世,宋槿仪听了都要拍手叫好,夸此人有说唱天赋。
这一出不知唱的什么戏,饶是在李夫人身边的周娘子都被唬在原地,顷刻,才回过神,放声骂道:“你们这群吃白饭的,怎么连门都没看住,叫王府的丫鬟闯了进来——”
荀夫子一介读书人,面皮薄,叫那刁奴骂的面红耳赤,起身道:“今日本想一道来李王两家一叙,没想到在李夫人这叨扰许久,也该走了。”
这李夫人哪里肯放人,请荀夫子所为两件事,一件是想请荀夫子为自己儿子写封举荐信,二是她知道对面也要请荀夫子。
她怎么能如对方所愿?所以特意将赏画宴的日子定在今天,就是叫她请不到人。
这举荐信拿不到便罢了,若是荀夫子去了隔壁家,她才要气得吃不下饭。
李夫人指挥着院中的人“将荀夫子给我留下……把那个野丫头给我撵出去……”
这园中人多,一些围在荀夫子这,一些架在那王府的女使那,还有看戏的,胡乱指挥的,一时间你方唱罢我登台,乱哄哄,一团糟。
宋槿仪一个人处在事件中心,却没掺和进去,心中虽觉好笑,面色却依旧平静,她冷静地分析局势。
她今日来可不是为了做宴席,而是拐着弯想请李夫人帮她的忙,如许若兰所说,不过一顿饭,怎么能让李夫人帮忙。
但她若是平息这这场乱局,并将荀夫子留下,李夫人愿不愿意帮这个忙就要另说了。
她今早专门拿来的东西这会刚好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