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房间里气味腐烂发臭,墙壁上满是孩童临死前绝望时留下的带血抓痕,地板石砖满是长满黑霉的缝隙裂痕。房间中央,混浊的池水不停冒着气泡,色泽如同发霉许久的馒头,时不时升起青绿的烟雾,池水摇晃间露出内里孩童的躯壳。
黑色短发的小女孩衣衫褴褛,从身旁死去不久的黑发男孩衣服里扒出几片发霉的干窝头,给身旁半昏迷的男孩嘴里喂了一半,大口大口吞进嘴里。
“白涧,小乐,只剩下我们了。”短发的人族少年声音沙哑,干裂的唇一开一合,手还握着地上男孩的手臂,目光只剩死寂。
女孩张了张口,发出干瘪的气声,便伸手向后,无力捶打自己的脊背,更加努力地捏住喉咙,勉强吐出几个字词:“无机.....饿。”
白涧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虚弱地点头,他嘴唇苍白,整个人毫无血色,仅有微弱起伏的胸口能证明他还活着。
被称作无机的男孩摇头,听着走廊里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将地上男孩的尸体往自己方向拽了拽,预知到自己的未来,眼皮无力地垂了下来:“是我把他从池里捞出来的,下一个就是我。”
高大的影子走入暗室,望着一地狼藉,眉头紧皱,抬手便甩了无机一巴掌,拎着他的胳膊粗暴地将他拽起,不管他是否踉跄,大步把他拖至池边。
“那是你父亲,没错吧。”何所乐解开手上的布条,把它们重新整齐缠好,瞥了一眼目光不知该放在哪儿的顾天南,笑容带着几分讽意,“老爹总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在这场景下真是再合适不过。”
男孩被按进池水,起初还试图挣扎。池水四溅,溅到那人手臂上,蚀出几个血洞,恰有几滴落在女孩发梢,整缕发丝瞬间腾起青烟,变得血红。男孩腿脚动作剧烈,被那影子擒住。高大身形的男人轻笑着去摸男孩的手,在捏住指尖的瞬间换了力度,将他的手指一节节掰断。
“对你来说,这算是信仰的恢复还是二次崩塌?”何所乐伸手搭在顾天南肩上,侧脸不去看那些场景,唇边讥讽的笑容看似自然。
“我早知道。”凡是做过,必定留下痕迹,千年时间里顾天南不可能一无所知,他只是不断逃避,装作若无其事,不敢仔细探究,语气里却还强装镇定。
惨叫声从响彻房间到微不可闻,大约用了一个时辰,男孩四肢的关节都被完全损毁,像个断线的木偶,仰面趴在池边,半个头没入池水,脖颈微弱地上抬起。
男人推了一下,男孩彻底沉没在池里,露出的皮肤逐渐变成石块的灰白。
“成功了!”男人兴奋雀跃,在纸张上挥笔记录,又等待几个时辰才从池中捞出化为石雕模样的无机,大摇大摆走出暗室,喂鸡一般随手撒下几块干硬的馒头碎片。
女孩慌忙拾起地上几乎不能被称之为粮食的东西,回头想塞给白涧,却不见他有丝毫反应。伸手探他的鼻息,发现他已死在早些时间里。
“我不知道他把无机带去了什么地方,但下次他回来时,迎接他的是师父手中的赤阑燃柳。”何所乐神情微滞,阖眼垂首,拇指滑过腰间刀鞘外的花纹,似乎为接连失去两位同伴的自己感到悲哀,“那时我名为小乐,可为何所乐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顾家行冠礼便要求来此目睹一切,再去人界魔界村落里诱拐孩童,补充材料。”何所乐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枚记录证言的玉简,指了指额前那捋鲜红的挑染,“你大可回忆看看,你父亲手臂上被这水腐蚀出的异常痕迹。”
兑城顾家的精神状态....实在令人担忧。沈怆诗靠近何所乐,用肩膀触碰她的肩,想着多少能有些慰籍,略微垂下眼帘。
命运像副巨大的多米诺骨牌,仇怨交叠崩塌,一张张变大,直到天幕倾倒,将所有人埋入同态复仇的深渊。所有发生过的事都的确无法被原谅,所有的血债都期待被补偿。
是否,世界因此走向混乱?
“那时你尚未弱冠,不知道这些情有可原,师父他即使堕魔也记得与你的情谊,便没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