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众人详细揣摩这段记录出现的缘由,耳畔忽传来歌声。
“情似游丝,人如飞絮。泪珠阁定空相觑。一溪烟柳万丝垂,无因系得兰舟住。”
那唱词是为戏腔语调悠扬,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好像真有人在耳旁细语吟唱,吹起鬓边发丝。令人忍不住想闭上双眼,沉浸于歌声曼妙之中。
只感觉颊边真的传来手指触碰之感,凝眸镇定心神,眼前却完全换了一副场景。
“雁过斜阳,草迷烟渚。如今已是愁无数。明朝且做莫思量,如何过得今宵去。”
歌声依旧哀婉地吟诵下一段,身周已感觉不到水流,空气干燥,黄昏的天色像是还在岸边。
“你说的不错,这里的确漂亮。”笑吟吟的声音传入耳中,熟悉的如同幻觉。沈怆诗闻言抬头,望见那如火一般的青年半蹲在妖界海边,指尖在岸边白沙上留下痕迹。深棕色的发丝被风吹得飞扬,映照赤色天光,好像真要将他整个人熊熊燃烧。
沈怆诗记得这里。
顾南焱总说,最珍视的东西得留到最后。他失去的东西太多,渴望的东西太少。若轻易就填平那份期待,只会过早步入无欲无求的路途,不知自己是谁。
如火的人笑容灿烂,竟忽答应随她来瞧他朝思暮想的海洋。
可惜那时她没察觉。
太阳慢慢落下,晚霞染红了天空,世界沉浸在温暖的红色中。海岸旁,葳蕤的琼枝玉树肆意生长,仿佛要穿透天边光亮。
“火灵珠破损的事,是不是很严重?”顾南焱站起身,随手拍拍被海水打湿的衣摆,走进几步,轻轻握住少女的手腕,挽起她的衣袖,凝视她手臂上的黑色疤痕,半垂下眼眸。
神识沿着筋脉探查起其他伤口的位置,沈怆诗欲言又止,目光里半是无奈半是好笑,伸手揉乱他头顶发丝。
这些场景恐怕都是那歌声带来的幻影,方才留影石上记录下的是柳姨全名,
琥珀般的眼眸向她望来,眼底坚定的光亮已不可动摇,嘴角偏还勾起一抹胡闹的笑。
他向来是这般模样,越是大难临头,笑容便愈发灿烂,好像赴的不是死劫,而是一场稀松平常的宴会。
“笨蛋。”沈怆诗低声嘟囔,把袖子重新捋下来,看向青年的神色复杂。
那时她就这样被他骗过,不料顾南焱竟趁她休息,偷偷溜去火灵珠所在,将自己当做容器,拦下了所有即将蔓延至人界的魔煞,从此终生与痛苦和疯狂为伴。
火灵珠在他背后留下的痕迹如朱雀般绚烂,却伴随着永恒灼烧。鲜血时常浸透后背衣衫,唯有神脉血液能够将其压制。从此,他的衣裳固定了颜色,黑与红是他身上的全部。
既然这只是莫名出现的幻觉,做出些改动也无妨吧。沈怆诗瞧了一眼自己的衣袖,伸出手来,紧紧握住顾南焱的手腕,目光游移不定地看向他的脸。
酸涩的体感从鼻尖蔓延至心脏,钝痛又从心脏出发,攥紧全身。少女呼吸微滞,眼眶先行湿润了些。长呼一口气,沈怆诗镇定好心神,语气温柔,只觉得自己说出口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身处梦中。
“南焱,我知道你想做什么。至少这次,别就这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