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宫治深深叹了口气。
因为担心打扰到一楼休息的奶奶,厨房里没有开灯,只有外面明亮的月光透过窗纱和玻璃照亮了这方小小的空间。
他轻手轻脚放下水杯,原本接满的水只剩下浅浅一层,只有他嘴唇上湿润的反光证明了水的去处。
挑开窗户的锁扣,缓慢移开纱窗,春日的夜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吹得他的睡衣紧贴住身体,勾勒出结实劲瘦的少年腰身。
先前额头身处的汗水也在风中蒸发,带来一阵阵凉意,他内心的燥热终于被压回了深处。
宫治懒懒地靠在料理台边,随手按开了手机,看着壁纸上趴着睡得正香的女孩,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虽然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但他依旧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被一华奶奶抱在怀里的孩子,在诊所惨白的灯光下依旧漂亮得像是一尊瓷娃娃,那种见到了时间少有得美好事物的触动感就是他的第一印象。
等他走近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所以为的惨白灯光,其实只是那孩子不健康的肤色。
是生病了吗?
要是病好起来了,她一定会更加好看的。
他当时如此模模糊糊地想道,这些年来也确实如他所想,她出落得越发漂亮耀眼了。
信任的目光、慌张中扯住他头发的手,还有靠在脸颊肩颈间的柔软触感。
他恍惚中看见女孩的柔腻大腿肌肤在他的力气下,被挤压掐出圆润的弧形,滑得几乎握不住般从指缝间溢出,最后从微凉一点一点染上他手心的温度。
光是想象,他都浑身燥热,视线止不住地在人身上流连,连睡觉前都点开相册看了又看。
毕竟是新手机,而他也并不热衷于拍照,里面其实并没有多少照片,仅有的几张除了女孩的照片外就是拍摄分享的食物了。
被设置成壁纸的相册第一张是高中开学前夕拍摄的。
那时候他和宫侑拿到手机,轻车熟路地进了星名家,而少女在小书房里趴在桌上睡得正熟,被实木桌压扁的脸上还站着未干的颜料。
难得见到她这副可爱且显得幼稚的模样,他和宫侑几乎是同时凑近拍下了这一幕。
正当两人悄悄攀比谁的摄影技术更胜一筹的时候,女孩醒了,迷茫地坐了起来。
他不知道宫侑注意到没有,但她那一瞬间是陌生又混乱地环顾了四周一圈,仿佛不知道自己为何身处此地。
只不过很快她就清醒了过来,朝他和宫侑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也发现了手上沾着的颜料,独自清洗去了。
而后那一整天,她脸色都不太好,人也似乎有些忧郁的样子,仿佛还沉浸在遥远的梦里。
问她也只得到闷闷的回答:脸上也沾到了颜料,不开心。
虽然觉得原因不止于此,但看她怏怏的模样也不好追问,只是悄悄拍摄的照片就不好拿出来了,但要他删掉他也并不愿意。
虽然那天之后她就恢复了一切正常,但他每次想起来却始终有些在意,因为她当时的表情...应该是在难过吧。
低头沉思太久,手机屏幕已经熄灭,宫治也没再次点亮,只是忽然间瞟到自己和入睡前已经不是同一件的短裤,想起了一件犯难的事情。
——是要现在先去偷摸把裤子洗了,还是和明天的衣服一起洗呢?
宫家一向信奉的是孩子独立自主,所以从小学开始,他和宫侑的衣服都是自己在洗了,只有在厚重的衣服上大人们会帮忙,再加上有洗衣机什么的基本上也不费什么事情。
明天洗的话中间的时间要塞在哪里?奶奶白天会进房间开窗通风,而且习惯帮忙整理下床铺。
塞到衣柜里肯定不可能,他虽然没什么洁癖但衣柜里都是干净衣服还是算了,而且明天一起洗的话总感觉会被发现啊,毕竟爸爸也是差不多的时间洗衣服。
算了,要不还是现在洗吧,反正刚刚出房间的时候扔到脏衣篓里了,不如直接洗了。
想到致使他凌晨出来狂喝水吹冷风加洗裤子的罪魁祸首,宫治又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昨晚的梦。
那是一场诡丽而潮湿的梦境。
周围都是涌动如潮水的黑暗,看不见远方,只有整个天地的雨水落在地上暧昧地泛起一圈圈波纹。
他迷惑地全身湿漉漉地在这片空间里唯一的一件物品——一个勉强能容纳下他的洁白浴缸里醒来。
低头一看,他的胸膛以下都浸没在浴缸满了大半的水里。他试图动起来,漆黑见不到底的水却沉重地从四面八方压迫着他,让他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艰难,甚至有些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
他极力地驱动四肢,最后好不容易将双手扒在了浴缸冰凉的沿边,然而怎么也无法将自己撑起来,仿佛水里有什么东西不愿让他离开。
雨越落越大,浴缸里的水也在不断上涨。
宫治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他会被水完全淹没,哪怕他的头高出浴缸一大截,整个黑暗的空间终将会被水灌满的!
不如试着用能动的手把水舀出去吧?压在里面的水少了也许就能动了,他心底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于是一捧、两捧,再到几乎是以手作瓢往外不停地泼水。
衣服全都紧紧裹在身上,露出底下的肉色,他全神贯注地做着这件事,不知疲惫。
庆幸于他的坚持,浴缸里的水越来越少,身上的负担也越来越轻,哪怕浑身都湿透了浸满了水他也不自觉松了口气。
正当他要瞧见胜利的曙光时,下降了一层水的浴缸里隐隐出现了一抹莹白,那是比浴缸本身的颜色还要出众的白,浮沉在黑水中,在这昏暗的空间里几乎是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