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子,出了京城,没了产业,就是这么抠抠搜搜的。
又不是那八大世家,各个都是什么王爷,什么侯爷。
皇帝一高兴,赏个白银万两,深海红珊瑚两株,白净玉瓶一支,家里的钱,三代人也花不干净。
要宋清辞看,就是皇帝钱太多了,以至于到处乱花。
与其让白花花的银子流进世家口袋,不如多掏点钱发放军饷。倘若军备精良,后援充足,断良之战何需打得如此艰难。
哒、哒、哒——
沉稳的脚步声渐渐传入耳中,好似胸有成竹。
听起来,王妈背后果真有人站台。
宋清辞顺着脉络大致分析。
宋家没什么值得外人觊觎的。
她这位置往上,只能是宋府三脉的人。
自家这一脉,断然没有可能涉及。
那是只能是哪位叔嫂,或者表兄弟姐妹。
嫌月例不够花,打算从丫鬟这儿刮上一层?
宋清辞下意识敲起了扶手。
她倒不是怕了谁,如今境界高了。
在她眼里,宋府其余两脉,个顶个的庸才,所有小辈捆在一起,也是这辈子淹死京城的命,眼里就只有一两银子来,一两银子去。
主要是担心王妈和许林寒有关系。
但往细处想,就算王妈是许林寒的人。
没道理为了几百两银子就暴露自己。
“哎哟,大小姐,今儿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儿来了。”
刚进门,身着棉衣的王妈,脸上炭灰一块一块儿的就亦步亦趋跑至宋清辞面前,伸出双手,欲为其锤肩。
宋清辞坐怀不乱,稳重如山。
这下,倒轮到王妈愣了愣。
她方才故意在膳房沾了一层灰,倘若自己上前锤肩,宋清辞嫌脏,特意指出。
那自己就能顺势假装不知双手染尘,捎带着说上一句“膳房正忙呢,老奴一听到大小姐来这儿就放下手里的活儿,赶紧来了,差点冲撞了大小姐。”
既能表明自己对大小姐尊敬顺从的态度,又能点出自己这么多年来都亲力亲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面对接下来的质询,也能打打感情牌。
结果宋清辞不为所动,就跟没看见似的。
那王妈肯定是不敢用沾了灰的手替宋清辞锤肩的。
给大小姐袄子弄脏了,岂不是罪加一等。
王妈一时失语,十指交叉,眼镜古溜溜一转儿。
“嘿,真是巧了,今儿表二小姐也说要来这边转转,说是亲手学了两道菜,打算亲自下厨呢。”
“要不,大小姐随老奴一起去瞧瞧?”
一听这话,宋清辞来了精神。
原来王妈背后站台的是表二小姐,嘶,什么名字来着。
好像叫宋学灵?
还是叫宋学柠,记得才十二岁吧。
脑子还挺活络,知道这件事不可能瞒过我,还做了两手准备。
先看看能不能商量,尽可能不抖搂给父辈。
实在没法解决,还学了两道菜,到时候端着俩小菜,主动去认错。
跪在地上,梨花带雨哭上一通,把责任往王妈身上一推,也受不了多大的惩罚,估计也就罚个把月的月例。
赚钱的本事没多少,小聪明倒是一套一套的。
“小姐,水来了。”
掺杂着稍显粗重的喘息,琴儿提着装满冰水的水桶,晃晃悠悠地晃进了房内。
“都是井里刚打的,可冰了!”
咚的一声,琴儿将水桶扔在地上,水波晃荡,洒了不少。
琴儿连忙躲避,可王妈是一动不敢动,连右脚鞋子被水浸了个半湿,她也顶着一张笑脸,脸上皱纹挤成一团,紧巴巴的。
京城,冬天,刚打上来的井水。
寒气从脚底板直往天灵盖儿窜,王妈冻得直打颤,额头冷汗却流个不停,心里也是惶恐不已。
自己刚说了靠山是表二小姐,大小姐就来这一出是闹哪样。
“琴儿,王妈一早就在膳房干活,想必又热又脏,你看额头全是汗,脸上又都是灰。”
“你帮她洗洗。”
宋清辞一手托腮,两眼微眯,而由于右掌的挤压,右眼眼角便显得极为狭长,伴随着嘴角的一丝笑容,宛若蛇蝎狐媚。
没给王妈反应时间。
琴儿右手一提,左手一托。
整整一桶水就泼在了王妈身上,炭灰融入水中,被王妈的棉衣吸得饱饱,黑灰色水流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王妈冻得牙齿直打架。
咯咯咯——咯咯咯——
就这儿,她还拼了命挤出几个字。
“谢、谢、谢、大小、姐、关心。”
宋清辞冷笑一声,起身,一拂裙摆,“带路。”
吓得王妈又是一哆嗦。
心里那是怎么也琢磨不透。
大小姐以前心思不都在那姓韩的小子那儿吗,怎么突然关注起下人的月例来了。
难道是有人想要敲打我?
还是说,只是看破之后,想要勒索表二小姐一笔,一起分钱。
可别是被大公子注意到了吧。
一想到这,王妈心脏漏跳了一拍。
大公子的聪明,宋府之内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若非数年前,他力劝家主不要死站在右相一边,早早做出预言右相许盈必定倒台,那么如今宋家的下场可就不会只是迁出京城这么简单了。
越想,王妈越觉得自己从表二小姐那儿截下的四十两银子愈发烫手。
可她早就将那些银子花得一干二净,届时上面追究起来,又该怎么填上这个窟窿。
王妈忧心忡忡,宋清辞走得虎虎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