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闪过,夏老额头冒出一滴冷汗,他压低声音,摆好架势。
“少爷,你大胆走,从大门处离开,老奴会替你挡箭。”
两句话讲完,又是一声弦惊。
夏老又是一拦,将其打作两段。
“啪!”
又是一截断箭从窗户射入,笔直地射在床上,将木板床射出了个窟窿。
如今常家人直接找上门来,还直接动手,不管背后缘由如何,定是不能再留在这宋府,而明知听夏老的,从大门处离开,依靠夏老的掩护逃窜才是最佳解决方案,但此刻,许林寒却缩在窗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不敢动弹。
他摸了摸自己左脸的伤痕。
感受着从未体验过的刺痛,又看着指尖鲜红的血液,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许家被抄没,父亲被发配边疆,这些许林寒都没有亲眼见过。
在事发之前,他就被送出了许府,改头换面。
也没有送父亲最后一程。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阎王好像就站在自己的身后,好似有一股寒气从背部透入,直冲心脏,只觉得下一秒那夺命的白羽箭就会射穿他的胸膛,将他钉死在窗下,就这般屈辱死去。
“呵呵。”
不知怎么的,这紧要关头,许林寒却想到了自己昨晚轻飘飘的那道命令。
【夏老,劳驾您去取一下宋清辞性命。】
他摇了摇头,感受着心脏的急速跳动。
随即弯着身子,紧贴着墙壁,三步作两步,朝着木门逃去。
听着少爷已经行动,夏老冷哼一声,也朝着木门挪去。
远处房顶上的常宁,微眯着眼,见那小子和老头消失在了房屋背后,他也将弓弦上的箭矢收回箭筒,将开元弓背在身后,跳下房顶。
据宋小姐所说,此人是前任右相许盈之子,这种身份敏感之人牵扯过多,说不定是谁家的棋子,他杀不得。
但是作为常家人,将不确定因素从自己家赶出去,那一点问题没有。
估计宋小姐也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才请的自己出手。
不过那须发尽白的老头倒是让常宁很感兴趣。
没想到许盈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都走了好些年了,他儿子身边还能有这等忠心耿耿的高手贴身保护,自己昨天一整天都在宋府巡逻,都没能发现这号人物,着实厉害。
另一侧,宋府外,夏老抱着许林寒急速奔驰一路向南逃窜。
“少爷,我们的身份肯定已经暴露给了常家。”
“那常家高手,昨天一整天就假装没发现我,直到今天才暴起发难。”
“我一人难护少爷你周全。”
“现在我们就直接前思明镇,从那儿的驿站直接南下江南,日后再做打算。”
夏老语速极快,脚步也极快极重,每一脚都会掀起一层尘浪,打得许林寒左脸伤口直疼。
待夏老跑出去半炷香的时间。
许林寒总算定了神,慢慢咂摸出了味儿来。
而死亡笼罩的恐惧逐渐散去,许林寒却依旧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低头一看,夏老那老藤一样的手臂几乎将自己捆在了腰际,死死压着自己的胸膛。
他赶忙伸手锤了锤夏老的肩膀,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夏老,停一下。”
“停一下!”
可哪知夏老完全充耳不闻,就这么夹着许林寒,在崎岖的小路一直跑了四刻钟,一路跑到了思明镇,速度堪比一般的驽马。
等到了驿馆,夏老才将许林寒放下,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得闲喘了几口气。
一边喘,一边还和许林寒说道。
“少爷,快,这是五十两。”
“找驿丞买匹马。”
“这儿的驿丞贪得很,一手交钱,一手交马。”
“我们抓紧。”
许林寒接过了夏老扔来的钱袋,皱着眉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夏老,在我看来,那常家人根本没有要杀我们的心思,或者说根本没人想要杀我们。”
“而且他真要有你说的那么强,又对我们起了杀心。”
“他夜晚悄无声息干掉我们不是更好。”
“何选在今天中午,站在大老远用弓箭威胁我们呢?”
“要么他对你的武功投鼠忌器,没有自信战胜你,要么他对我们就没有杀心。”
“这么看,我们根本无需仓皇逃窜几十里,甚至一路南下至江南。”
“而且我们现在也离不开京城,一旦离开了京城,京城内的一切风云变幻,我们都将一无所知。”
“更何况,我要尽可能进入浅池书院,这是棋筋,决不能丢。”
说罢,许林寒又将钱袋扔回给了夏老。
而夏老明显还在思考,眼神在北边的京城和许林寒身上不断游弋,任凭钱袋掉落在地,从狭缝里滚出一粒碎银。
少爷说的很有道理,可一旦猜错,那就是满盘皆输。
究竟该如何选择。
犹豫之际,夏老看向了许林寒的眼睛,经此一役,他感觉少爷的眸子里似乎少了些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