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
他想要徐轻音。
想拥有徐轻音。
即使那份拥有当中,会掺杂着无尽的厌恶和恨。
“爸爸……”“妈妈……”
“别丢下我……”
“不要……”
哀怨的,悲沉的,带着哭腔的。
原来徐轻音不愉快的梦,并不是因为他。
明白真相的一瞬间,心脏极其可惧的抽痛一瞬,钝器敲砸一般,连着四肢百骸。但仅仅只是一瞬,都令裴观仪乱了心绪。
心痛?
就因为徐轻音?
他竟然产生了这种荒谬的可笑感受。
他总是将这一点忽略,关于徐轻音父母的死。他自觉将徐轻音划到自己的领域,自认徐轻音对父母的离世接受如他。
看样子,徐轻音常因这件事感到伤心。
可事实上,他的父母也只不过比她的父母多吊了一晚上的气不是吗。
她就因为这个恨他吗?甚至恨到那种程度。
可她为什么要引诱他。
徐轻音啊。
徐轻音。
*
突然转醒时已是深夜。
徐轻音一直垂着的左臂失去知觉,她尝试挪动,入骨的酥麻侵蚀四肢百骸,瞬间不敢再动。
脖子也酸,曲了很久的腿部同样隐隐发麻,徐轻音自顾不暇,恍惚间叫了一声常姨,在没得到任何回应的瞬间,她终于突然惊醒。
她忘记自己坐的裴观仪的车了。
所以她是直接在裴观仪车里睡着了……
徐轻音感到头疼,也感到无语,还有一点点不知名的羞耻。
果然她就不应该坐裴观仪的车,然后每次跟裴观仪待久了就开始犯困。
徐轻音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循着记忆往后座看去,当即看见了长腿交叠,腿上搁置着笔记本忙碌工作的裴观仪。
对方早就察觉她已醒来,却始终没有出声。眼下徐轻音自己看了过来,裴观仪适时合上面前的笔记本,淡声一句。
“醒了?”
徐轻音耳尖发热。
她心里支支吾吾几秒,随即佯装镇定道了声谢。
裴观仪冷淡“嗯”了一声。
徐轻音一时间进退两难,第一次觉得裴观仪话少是件多么让人感到棘手的事情。
徐轻音又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
“很晚了,就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家了,再见。”
这番话听起来和以往并没有什么区别,最过明显的,无非是语气间带着一点刚睡醒时的轻微鼻音,至少在旁人眼里是这样的。
但裴观仪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敷衍了事的局促,以及淡淡的窘迫。
还有那句“再见”。
再见?
徐轻音不会那样的。
还没等他回应,副驾上的女人已经匆忙推开车门离去,甚至走得过急,连大开的车门都没再管。
鞋跟与瓷石碰撞,声声入耳,制造者步伐匆忙。
裴观仪忍不住扯了唇角。
下一秒车内进来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被裴观仪轰下车的王连。对方上来立刻关闭车门,没有多问,启车离开。
裴观仪注意到他淡淡泛红的手。
临城后半夜确实较冷,徐轻音睡了五个多小时。这也意味着王连在外面等了四个多小时。
车辆不急不缓地驶往檀庭,后座裴观仪出声。
“以后直接回去,不用等了。”
王连专注开车,当即应“是”。
他倒是想自己先回去,但一想到当时裴观仪的语气,便也硬生生在外面等了几个小时。
还好他今天穿得够多,否则到时候生病的人就不是车里那位而是他了。
不过裴先生的心思真难猜。
看来他以后还是不要自己多想了。尤其是对那位,最起码如今看来,那位在裴先生心里,多少是有点分量的。
王连自己给自己做了一番新的心理建设。
*
徐轻音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扑进卧室。
她眼下没有一点心思洗漱,虽然当时裴观仪看起来面无表情,也没有说什么风凉话,但徐轻音还是觉得丢脸。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以前和裴观仪去往裴家老宅时,她就总会在中途睡着,即使路程再短,只要她身边坐着的人是裴观仪,她就总会不自觉身心松懈,直至睡着。
如果不是她可以自然醒来,她甚至都要怀疑裴观仪是不是偷偷给她下药了。
脚上的高跟被随意踢下,徐轻音趴在床上,越想越觉得糟心,但这件事也就折磨了她小两分钟,徐轻音最终还是沉沉睡去。
她在那车里睡了很久,染了一身檀香。
真的无法抵抗。
果然她真的不能跟裴观仪长期共处。
她以后再也不要坐裴观仪的车了。
哪怕要等十分钟。不,十五分钟都可以。
她确信她可以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