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的甜味瞬间就在唇齿之间蔓延开来。
梅洵雪皱着眉头舔了舔唇角,淡色的唇沾染了一点点水光,这梅子做的还怪好吃的。
可以再问戚夕再要一颗。
谁叫那碗汤药是那么得苦。
不过,戚夕说的长荔又是谁,听戚夕的意思是,这个人帮了他们吗?
正想着,戚夕养的几只老母鸡便开始咯咯咯地叫起来了,像是开了屏那样。戚夕闻声出去。
“呀,长荔,我正要去找你呢。”戚夕迈出门正巧碰见长荔。
长荔一身的风光霁月,似乎和这乡村小院格格不入,周身环佩玎珰,莹莹手腕上还挂着一串红绳。他走进来的时候,似乎整个院落都开始发光了。长荔微眯着眼似乎是被阳光灼到瞳仁,他细声细语道:“怎么,是小宝醒了吗?”
戚夕点了点头,将人迎了进来。
梅洵雪阖着眼,在听到来人的声音时才懒洋洋地睁开了双眸。
他与长荔视线偶然相对,唇却不由着紧紧抿住了。
戚夕倒是热情地招待人在他简陋得一眼能看到底的房子里头坐下。小圆桌正对着门,一道竹帘挂在横梁上就将屋子分成了两半,当做卧室了。只不过戚夕这里平素也没什么人来,这道帘子也就成了摆设。所以梅洵雪自然是第一眼就瞧见了进门的长荔。
“看起来小宝恢复的不错。”长荔并未嫌弃戚夕堆满杂物的‘大堂’,自若地坐了下来,“徐夫子的药看来还是好用的。”
“还是谢谢你了,那夜若不是你,小宝恐怕……”戚夕后怕似的挠了挠毛糙的头发。
长荔摇摇头看向梅洵雪所在之处,却说:“小宝逢凶化吉,将来必定是个福星呢。”
“我此番前来,是与你说,我不日就要入都城了,就不知道以后何时才会回王家村了。”长荔倒有些惋惜,他起身走到梅洵雪身边,将袖中的一串红绳解下,挂在梅洵雪纤细的手腕上,“这是我从安宁寺求来的平安福,算是给小宝留个念想吧。”
“愿小宝这一程,平安顺遂才是。”他弯眉浅笑,笑意不达眼底,而那飘飘渺渺的嗓音就像九重天上的仙人那般。
梅洵雪也只是垂着眸子,默默将手缩回,藏在被窝里抚摸着长荔给他的那一串红绳。
“竟然这么不巧,我还想再带小宝去看看他的嗓子呢……”戚夕叹息道。
“徐夫子人好,只是老人家闲云野鹤,他此番去采药,也不知道何时回来。但若是碰见了,他必定会出手相助的。”长荔笑眯眯说着,“戚夕你不必如此担忧,眼下小宝不是在渐渐恢复吗?”
“哎,那便只能碰碰运气了。”戚夕惋惜极了。
长荔走时,戚夕还给了他一筐草鸡蛋和一串腊肉。
梅洵雪冷哼一声,对戚夕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有这功夫,还不如平时给他多卧两个鸡蛋在米汤头里,说不定他好的更快。
梅洵雪抱着被子躺下,手腕上的红线有些发烫。
原来他在濒死之际听到的声音并不是假的,这世间难道真有如此相像之人吗?戚夕口中的长荔,与他记忆中的师兄不仅声音相像、竟连身形都有些相似。
方才进门粗粗一看,还以为是故人重逢了呢,再仔细看时,才方觉失神。
他轻叹了一口气。
那人想必,也以为他已经死了吧。
而且,若是那人见他还活着,又怎么会救他、又愿他此生平安顺遂呢。
日暮西山,梅洵雪揉了揉惺忪的睡眸,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有淡淡的米香飘了进来。
戚夕不会又做什么米汤了吧!
不行,等戚夕进来的时候他得好好演道演道,可不能让戚夕把他当小鸡仔养了。
“小宝,吃饭!”戚夕一声吆喝,端着托盘就进来了。
梅洵雪略微一看,两眼一黑,又是熟悉的白碗白勺!他不如还是瞎子比较好。
——咕噜咕噜。
“小宝,起来吃饭。”戚夕将碗碟放在床边,将小碟子里的剥好的白白嫩嫩的水煮蛋放在梅洵雪手心里,“刚才长荔走的时候看见你盯着人家篮子里头瞧,但大夫说你不能吃太荤腥的东西……”
“怎么不吃。”
梅洵雪侧靠在床边,被长发挡住的耳垂通红。原来,戚夕都看见了。
傻子。
他怎么可能是馋那一口东西,他只是……觉得替戚夕不值得罢了。人家明明是高中的状元,还骗戚夕说是普通的举人。
长荔此番进城之后,哪里还有回来的道理。
戚夕送的鸡蛋腊肉估计在长荔眼中也是上不得台面之物,说不定转手就送人了,也就戚夕傻,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傻子,也就戚夕才会傻乎乎救他了。
梅洵雪低头咬着戚夕给他剥好的鸡蛋,甜甜的。
朝暮往返,戚夕收拾东西出门的时候,发现那颗和梅洵雪一齐救回来的花,竟然发出了白白的花苞。
在月光下,如同南海的珍珠。
即将饿到入睡的梅洵雪脑袋里冒出戚夕的笑声,他慢慢趴到窗子边,戳了戳戚夕的脑袋。
“咳咳——”不要笑了!他要睡了。
“小宝,你看,要开花了。”
戚夕回头,对上梅洵雪的如桃花一样的明媚的眼睛,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分享给他。
梅洵雪撑着身子顺着戚夕的手势看过去,一株幽兰,结出了它此生第一个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