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梓玉眨了眨眼,“既然小表哥不睡,那我就先睡了。”她打了个哈欠,先行告辞。
霍中鹏看着她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她都经历了那种事,鬼门关走过一回,是怎么睡得着觉的!
霍中檀的手搭在霍中鹏的肩上,声音低沉,“公主殿下没我们想象的那么脆弱。”
*
携玉躺在床上,又做了噩梦。
自从齐轩国败后,他颠沛流离,已经数不清多少次重复战场上的场景。到处都是士兵,他们拿着剑喊打喊杀,鼻子间的血腥气浓重,他冲在最前边。
“快去!你不是想成为爹的骄傲吗?现在就是你的机会!”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庶子就是庶子。”
“果然是连大哥未婚妻都能染指的东西,在战场上就能顶这点用了。”
“滚啊!去前边!你想等着你爹我被活活砍死吗?”
携玉耳边嗡嗡作响,他听到的话语混杂,从四面八方传来,这些话交叠着,内容无非是对他的斥责和谩骂。
他在前方拼命杀敌,身上中了好几剑,他咬咬牙,全凭毅力支撑。父亲兄长不知去往何处,只有他一人,他一人!
他是被放弃的弃子!
携玉猛然睁眼,汗湿了两鬓,他躺在床板之上,喘了好几口气。缓过来之后,他面无表情,下床倒水喝。
“你怎么还在睡!”与他同居的侍卫正在穿戴衣服,如今正是半夜,不知他为何如此急切。
“将军召我们去前边。”
“据说五公主殿下当街遇刺,如今……”
携玉的眼一瞬间聚不了焦,他又开始耳鸣,听不真切,心脏砰砰直响,仿若有座山于他跟前骤然坍塌,那滚落的碎石把他的身体压的血流成河。
浑身像是经历过车裂一般,痛不欲生。
沈梓玉回到居处,打开门后,月光倾洒而下,一个人端坐在阴影之中,朝她看来。
“……”
“携玉?”
“殿下,听说你在外面遇到了刺客?”携玉总是不急不徐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有些紧张。“为何这次出门不带我一起?”
这是他第一次用质问的语气和沈梓玉说话。
沈梓玉关上门,点燃烛台,没有责备他的失礼,反倒笑意盈盈,“你关心我啊?”
携玉没有否认,也没有害羞,只是定定地扫遍她全身,没有发现伤口,才放下心来。
“没事的啦。”沈梓玉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表哥们也在,我不会有事。”
携玉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直看着她,也不说话。
沈梓玉觉得这一刻的携玉真的好像布偶猫,精致又可爱。
她萌心大发,从袖子里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匕首的柄上镶嵌一颗深蓝色的宝石,和携玉的眼睛颜色一样。
沈梓玉在夜市看见它的第一眼,就产生了消费的冲动。
此时,沈梓玉把这把匕首送给她最想送的人,还想了一个对方拒绝不了的借口,“这是你击蹴比赛夺得第一的奖励。”
才怪,只是单纯觉得这和携玉太配了。
携玉呆愣住:“我不是第一……”
沈梓玉蛮不讲理:“反正在我心里,你就是第一。那个姓方的不算。”
她身为公主殿下,本来打算给的奖励是皇宫的绸缎和沈岳居曾经给子女分发的西域进贡的小玩意儿。
这算变相的御赐之物,很是拿的出手。
但沈梓玉就是不想给方腾进,霍中奉也没宣布比赛谁胜,她就当没这回事。
携玉沉默片刻,他哑声说:“公主,你为何总是,对我这样好?”
一个匕首就算好了?
沈梓玉几欲落泪,这孩子之前究竟……
“哪有为什么?”沈梓玉捧起他的脸,“自然而然就这样做啦。”
“携玉你听着,这些你都值得。无论是帮你剪头发,还是送你匕首,对我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不用因为这些就对我感恩戴德,日后我还会送你更多更好的东西。”
“我把你从奴隶市场带回来,就认准了你是我的人。无论你做什么,本公主都会支持你。”沈梓玉把他额前的发往后撩,露出整张俊脸,“所以携玉啊,不要自卑。人人都值得被爱,你也是。”
烛光很亮很暖,在携玉的眼中,沈梓玉的光芒远大于此。
她就像白昼,驱散所有永夜人的黑暗。沈梓玉强势又霸道,她横扫过境,把携玉的内心搅得天翻地覆。
严霜尽退,冬雪消散。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春和景明,万物复苏。
可是公主殿下,我好像更加自卑了。这样胆怯阴暗的我,能配得上如此明媚灿烂的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