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他们都不是你我。”池映菡的指尖陷入他皮肤里,直接掐出印子来。
“帝国子民不计其数,可同龄者里,能与我相提并论者有几人?不是我自大,池映菡这三个字本就是个奇迹。”
“我们能逃出来是运气!”梵陵说,“你青春期的中二梦还没醒吗?”
“但如你所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同盟者。”面对梵陵的嘲讽,池映菡并不羞恼,“新闻和学校官网至今未报道这件足以震惊帝国的任务详情,甚至,校方很有可能是有意掩盖事实。”
从梵陵今晚的话中,池映菡已经明白了,校方从头至尾都不曾放弃她。
司诺德哪有这么大的面子,能直接出面保下她?
多半还是因池家顾及影响,不想她涉险,以养病为由将她留在家中。
而校方不知是否在忌惮池家在文娱界的影响力,因此并没有贸然强制带她走。
毕竟,从明面上看,校方有误判任务风险的责任,池映菡作为学生,虽有违规行为,却也是此次事件的受害者。
嵊余星处于帝国和联邦的边界,一直是两方相争的敏感地带。
这里出了个能生产转化剂,做人体实验的实验室,帝国不可能不警惕。
北洛军校一直都为帝国军队输出高质量人才,不可能对此事漠不关心。
“你不是担心自己的病情被发现吗?现在就有摆在你面前的借口,你在不明实验室里遭受虐待,腺体被药物破坏,产生损伤……我猜测你也是这么应付医疗部的吧?”
梵陵沉默,池映菡便知道自己的推测是对的。
“帝国子民需要我们,我们是唯一深度参与此次事件的亲身经历者,我们该向学校申请,参与此次事件的调查。我们是帝国的先锋,如果我们还不敢涉险,还有谁会来做呢?”
“而且,你也未免过于天真。”池映菡叹了口气,“你还不明白吗?你觉得经历过这件事后,我们根本没有机会置身事外。今晚归校太顺利了,几乎畅通无阻,我猜测校方很快就会将要求我们提供此事细节,与其别人逼迫,不如趁早入局,以增加自己的筹码。还记得我刚才说什么吗?尊严是自己挣出来的。”
梵陵听完,脑子渐渐冷静下来。
他并未完全跟着池映菡的思路走:“你觉得校方会同意我们继续参与?天真的是你才对。我比你更清楚尊严被踩在脚下的滋味,从贫民窟到北洛军校,我耗尽了十几年的心血才足以站在天才身后,可我仍旧不能挣到尊严。”
说到这里,他咽了口唾液,缓了一阵,才接着往下说:“池映菡,你说得对,池映菡这个名字就代表着奇迹,可惜的是,我不叫池映菡,我只是一个连姓氏都没有的孤魂野鬼。”
池映菡苦笑着摇头,她说:“你为什么要对自己有这么多偏见?”
梵陵垂着眼,不愿再与她对视:“你输得起,我输不起,就这么简单。”
这与是否勇敢无关,二十年的成长经历告诉他,孤注一掷的赌徒往往会走向穷途末路。
押上所有的前提是有东西可做筹码。
他本就一无所有。
梵陵闭上眼,静静等待池映菡的回复。
从池映菡第一次向他伸出援手,他早就知道他们不是同路人。
勉强同行一段路,他背叛自己的原则,救她一回,也算是还她这些年的恩情。
只是,临到审判降下的那刻,他竟然不敢睁眼。
梵陵咽喉酸胀,像是卡了一块浸满水的棉花,上不去下不来,实在难受。
这种悲哀甚至在此刻超越了信息素紊乱带来的痛苦。
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分秒划过,煎熬到要把梵陵胸膛破开,让心口那些酸水都流出来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梵陵感受到池映菡松开对他下巴的钳制。
皮肤上的刺痛感犹在,梵陵怅然若失,同时又像是卸下了某种心理负担。
她放手了。
梵陵睁开眼,恰好对上池映菡那双鸢尾紫的双眸之中。
床头的灯将她的眸色照得极尽温柔,梵陵不知道她为什么没走,又为什么用这种温柔却恶心的眼神看着自己。
梵陵言语冰冷:“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池映菡却说:“睡吧。”
说完,她起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灯已经熄灭,月光寂寥到无济于事,帘子隔开两个世界。
梵陵发现,那根用来捆束制约他的发带,不知何时已然散落。
他动了动发麻发痛的手臂,将自己摊开在床上,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