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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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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赌。

他只有把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黄梨姑娘才不会死;若段乞宁心中当真还念旧情……兴许会……饶他一命。

不过是以一个更残缺的身体更卑贱地苟且偷生着。

这样的念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崔锦程痛苦地闭上眼。

段家主起身:“那好,该受的家法一个不许落。来人,扒了他的外衣上刑,十鞭,给我狠狠的打这个贱奴,十鞭抽完,让他去段府门口跪着,宁儿什么时候回来,就给我跪倒什么时候!”

如此,便是崔锦程被段家主罚跪的原由,管家于十万火急时去寻求多财援助,多财则奔赴城南去寻段乞宁……

院外,女使打伞为段家主撑着,望着段乞宁殿内进进出出忙活的小厮,段家主拨动玉扳指道:“可都办妥了?”

女使倾身上前,“回家主,都已打点妥当,不日晾州城的百姓都会知晓崔小公子在咱们段府过得如履薄冰。”

女使压低声音又道:“陛下也会知晓。”

段家主如释重负一口气,“做戏做全样,这样也好。”

二人的身影消失于宁少主的庭院中。

室内,段乞宁将躺在床榻上的崔锦程翻了个身,映入眼帘的淤青和伤口让她眉头紧锁,一种生理不适感翻涌上来——

少年的后背,青一块紫一块,大面积冻伤的淤血堵塞不化,抑有多处鞭伤破皮流血,而今在伤口附近结痂。

她毕竟是现代人,见了这种场面难免犯恶心,终是移开眼,并且让管家和多福都退下。

“你们几个,将他抬进浴桶里吧,”段乞宁招呼杂役小厮,“小心些,莫要让伤口沾水。”

浴桶里的水位大概在崔锦程腰部的位置,他的鞭伤则在后背胸腔上,仔细点不难。

几个小厮听命,仍旧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崔锦程运进浴桶,水位没过少年的尾骨,他昏迷不醒的,面对着段乞宁的方向趴在浴桶边缘,蒸腾而上的热气则将他赤.裸的身躯勾勒得影影绰绰。

小厮在段乞宁的监工下,不得不打起十倍精神给少年擦洗,将他这段时日在柴房摸滚带爬时染上的灰尘和泥泞洗刷干净,一盆洗澡水很快染脏。

“再去换一桶,”段乞宁道,“添些香皂。”

待到隔间水汽氤氲,香皂味道浓郁得让人快要飘飘欲仙时,崔锦程醒了。

彼时段乞宁正在床头喝茶看话本,听到水花扑腾的动静堪堪抬头道,“不要乱动。”

然而已经晚了,崔锦程睁眼的第一反应是挪动自个发麻的四肢,猛然抬颈的动作大了些,坐骨朝后压的时候,水花顺势铺溅到他的后背往上。

钻进伤口血肉里是刺骨的疼,疼到他一把捏住浴桶边缘,那双被烫伤的手也随即传来剧痛。

听见他几声压抑的呜咽,段乞宁合上话本下榻,鞋尖踩过地板上的水渍。

她从旁边衣架上取下干帕巾,行至崔锦程面前递上,“擦一擦吧。”

少年闻声抬头,段乞宁看见他那张被水汽晕染的面容,乌黑的长发披散而下,尾端潮湿的那部分正贴合在他白瓷的肩上。

他的肩膀在抖,呼吸令胸腔起起伏伏,面上的水珠则将肌肤衬托得鲜活。

那双异域空灵的灰黑色眼瞳正擒着几丝泪花,眼眶微微发红,透着一股潮.湿的旖.旎感,模样瞧上去楚楚可怜的。

段乞宁有过一瞬间的失神,他通红肿胀的手指刚刚触碰到她的手背,段乞宁才反应过来他手上的伤。

“多福多财!”她收回手,打算唤小厮给他擦拭身体。

多福多财应声刚打开房门,段乞宁便听到崔锦程微弱的恳求,“别……”

连带着手腕一紧,他死死地拽住段乞宁的衣袖,“别唤他们进来……”

多福多财一人从房门的一边探进来脑袋,崔锦程将自己往浴桶里藏了些。

段乞宁好笑地道:“你猜你晕过去时是如何进这桶里的?”小厮又不是女的,搞不懂他在害羞什么。

崔锦程红了两边的耳朵,可还是坚持,不愿让旁人瞧见他的身体。

“你从前在家也是这样?”

崔锦程点点头。

段乞宁想了想,书中好像是曾一笔带过:崔锦程不喜仆从服侍,不喜下人看见他的身体。唯有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小厮能近他身,只是那小厮在崔家出事后成为了陪葬品。

她摆摆手让多福多财出去,房门合上,段乞宁把帕巾甩回到衣架,随即背过身往榻边走。

才行两步,便听到躯体摔在地板上的声响,混杂着清冽的水声。

段乞宁回头,崔锦程赤.裸地跪在地上向她匍匐着,湿漉的长发垂在地板上。

他在战栗,惶恐地唤她“妻主”。

“妻主,贱奴有错,贱奴不知廉耻,私约黄梨姑娘见面……”

段乞宁还当他使不上力才摔的,没想到竟然为的是这事。

看来他从清醒到现在,一直在为这件事情惴惴不安。

换作从前的原身,的确会直接把黄梨杀了,所以崔锦程才会如此害怕。

段乞宁不出声,崔锦程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她,只是将头狠狠地往地板上磕,哽咽着嗓,“这一切都与黄梨姑娘无关,是贱奴淫.荡,贱奴愿意接受妻主大人所有的怒火……”

在这个世界,男人是女人的附属品,是传宗接代的工具。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要么被浸猪笼,要么被阉。

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如果被阉,一个失去生育能力的男人,将不配作为人,只能沦为牲畜,生不如死。

段乞宁想着自己左右还是要维持一下原身人设的,恶趣味地戏耍他,语调泛冷:“你知道我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任何敢跟我抢东西的人,下场只有死。”

“你喜欢黄梨?”

崔锦程顿住身,煞白着脸。不论他如何答,都是送命题。

段乞宁的脚步逼近:“怕我杀她,要把罪责全揽自己身上?”

崔锦程的身子狠狠一颤。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喜欢黄梨,喜欢到宁愿自己残疾也要让她平安无事?”

“妻主,贱奴不喜欢她!”

“不喜欢?”段乞宁阴狠地反问,“那你怎么会约她见面的呢,是她主动爬墙来看你的吧?她怎么能惦记别人的侍奴呢?”

“不是的……”崔锦程怔然道,“不是这样的,不关她的事,是我下贱!是我的错!我是个荡.夫……”

他神情激动,倏然爆.发出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段乞宁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崔锦程猛然爬到烛火台边,抄起台上的剪刀。

段乞宁一个健步如飞,拽住他的手,遏止住他朝下半身刺去的举动!

“草!”段乞宁很响亮地骂了一声,鲜红的血从她掌心里喷出,“崔锦程你……是真得狠……”

怪不得能当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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