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娘心里一惊,谁会在这深更半夜的来此地?傅卿尘满身重伤,她还穿着嫁衣,狼狈不堪,现在可不是什么见人的好时候。
她小声的试探问道:“是谁?我们都睡下了,明日再来吧。”
船篷外嘈杂的雨声中传来低沉的回应:“是我,季卿尘。”
采娘很是惊喜,竟是季卿尘,太好了,她正愁着傅微明后心处的手刀呢,这不,郎中就来了。
她连忙打开门,迎他进来。
季卿尘边弯腰大步迈入,边低声问道:“你们怎么样,怎么逃出来的,有没有受伤?那吴尹书竟是个狠角色,我们小看他了。你这穿的什么玩意儿?”
采娘焦急的回道:“说来话长,先别管这些了,你快来看看阿蚬,他受了重伤。”
季卿尘闻言赶紧上前,仔细查看傅微明的伤势,过了好一会儿,他却仍是眉头紧锁。
见他如此表情,采娘很是心慌:“怎么样?阿蚬他没事吧?”
季卿尘抬起头,眸色复杂的看向她:“这吴尹书真是个阴险小人,尽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阿蚬背上这手刀,不少喜欢暗中偷袭的人都会用,本身取出来并不麻烦,只是他身上这把有点复杂。”
“怎么个复杂法?”采娘问道。
季卿尘解释:“此刀应该是改装过了,刀头装了机关,一旦刺入,便会从刀尖射出几颗弹珠,弹入周边的血肉,以造成更大的伤害。”
“阿蚬这刀口紧挨着后心,看他现在的情况,这些珠子应该没有伤及要害,但怕是都散落在心脏周边,若是强行取出,反而危及性命。”
采娘急了:“那怎么办?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法子?”
季卿尘略一思索:“法子到时有,但治标不治本。既然珠子尚不危及性命,咱们先将手刀取出,珠子的事情只能以后再慢慢想办法。”
采娘闻言本能的想反对,她张了张嘴,想说些反驳的话,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也只能先这样了。
季卿尘见采娘同意,说干就干,净了手,又让采娘找出一坛高度酒,就开始拔刀。
油灯里的火被采娘拨拉的很是旺盛,油花噼里啪啦的四溅,暴风雨吹得篷船微微摇晃,使得火苗也扭来扭去。
季卿尘满头大汗,也不抬头,低声喊采娘:“将灯移近一些。”
采娘连忙将油灯端过来,双手举着,让火苗更稳些。
半个时辰后,季卿尘终于将伤口都处理好了。
傅微明侧躺在船板上,呼吸均匀,应该是睡着了。
采娘长舒了口气,找了毯子给傅微明盖好。她边帮他掖着被角边问季卿尘:“先生,阿蚬这是不是就没什么大事了?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季卿尘洗着手回道:“不用担心,看他的样子,以前应该是经常受伤,身体素质很不错,虽然身上伤口不少,但除了心口附近那把刀,其它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心口那个你也不用担心,已经取出来了,只要今晚不发热,明日应该就能醒来。”
采娘终于放下心来。
她见季卿尘也累的摊在地上懒得起身,便犹豫着说道:“季先生要不今晚就在这儿休息一下吧,一会儿天就亮了,到时再回去。”
季卿尘有些犹豫:“不知是否方便。”
采娘挽留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们疍民一家子都住在这一艘篷船上,这船尾处装了帘子,我住里面。”
闻言季卿尘便也不推辞了,他今天也不好过,现在确实有点累了:“也好,刚好夜里我也可以多看顾着些阿蚬,若是发热了,也好及时下药。”
采娘点头:“夜里若是有什么事,先生尽管叫我。”
“好。”季卿尘边应着,边靠着傅微明躺了下来。
采娘也走到船尾,拉上帘子,换了身干净衣服,和衣躺下。
船外的风雨声好似小了一些,经过一夜的暴风雨,不知明天大良城里会传出什么消息,阿蚬应该会没事吧?采娘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便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采娘便醒过来。
是船头窸窸窣窣的讲话声将她吵醒的,她以为是傅微明身子不好了,赶紧爬了起来,拉开布帘,往外看。
船舱里却没有人。
只见篷船门开着,傅微明和季卿尘两人正立在船头,靠在一起,小声的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船外风雨已停,海天一阔,万里无云。
采娘见傅微明不仅没什么事,反而已经能起身了,看来恢复的很好,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她理了理衣服头发,站起身,向他们走去。
傅微明两人正在说话,见采娘从船篷里出来,便停了话头,转头朝她看过来,采娘也刚好在看傅微明,两人的眼神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撞在了一起。
采娘心跳一滞,赶紧转头改看季卿尘。
季卿尘微笑着冲她打招呼:“采娘,醒了?”
采娘也赶紧点头打招呼:“嗯,昨日太累了,起晚了些。”
季卿尘抬头看了看天色,挑了挑眉:“不晚啊,这还早呢。”
采娘有些窘迫,她暗骂自己,采娘啊,采娘,你在扭捏些什么?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大大方方的!有什么好别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