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真的关心我,就尽快找回记忆回家,用钱来报答最好。”姜斯道,“成年人的关心还是真金白银来的实际。”
“ 难道成年人之间除了钱就没其他东西了?”海棣问。
“什么意思?”
海棣半开玩笑说:“我以身相许抵债行不行?”
“长工啊?”姜斯毫不犹豫拒绝,“不行。”
海棣忽地靠近半步,把距离拉得更近,语气温和:“那我给你暖床当作报酬。”
姜斯怔愣,一言难尽:“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一个鬼暖被窝?
有体温吗你?
他脸上嫌弃的表情太过明显,海棣被噎了一下,又无可奈何,只好干巴巴解释,“开个玩笑。”
“嗯。”姜斯应了一声,悄然勾起了唇角。
被他这么插科打诨一通,那种微妙的距离再次被拉开,似乎一切恢复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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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姜斯等到深夜才等到沈笏归来。只是一进门 ,姜斯就察觉他脸色极为难看,衣角上还沾染着黑褐色血迹。
“有人受伤了?”姜斯关心问他。
沈笏摇头,抿着嘴先是沉默,目光看见痋虫后变得晦暗莫名,解释道:“是鬼师的血,他被自己养的鬼奴反噬,我带人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没等姜斯惊讶,听见消息的痋虫顿时尖叫起来。
嗓音带了无尽的凄厉怨毒,音波跟在刮人骨头缝里一样,死命往里透着寒气。
姜斯和沈笏齐齐看过去。
人形痋虫捂着脑袋,往墙上拼命去撞。它不是人,就算撞也撞不出血,更不会撞晕过去。只能任凭本能的记忆发疯尖叫,一下下撞墙寻找解脱。
“怎么回事?”姜斯走近伸手去抓。
触碰到的一瞬间,陌生记忆如潮水层层叠叠、铺天盖地压过来,把姜斯生生拽入另一个空间。
他进入到一个四周封闭的炉子,狭闷的空间被放大无数倍,里面被关了无数只和痋虫一样的鬼。
每只鬼脖颈上都挂着巨长的锁链,稍微一动就能听见“轰隆叮当”的闷响。
正当不知所措之际,天神般的嗓音自外传入:“一天之内,你们只能有一个从炉子里面走出来。”
接下来一切的事情发生的顺理成章。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这些魂魄互相残杀,拼命撕扯对方的魂体,将其吞噬、撕咬、或者是被同类四分五裂。
姜斯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硬生生扯断,从耳边的黑暗里传来吭哧吭哧的磨牙啃咬声。有东西掐住他的肩膀,有东西拉扯他的腿,甚至有只冰冷的手径直穿入腹部在里面翻搅......
魂体压根不受姜斯意识控制,他既像外人冷眼旁观事态的发生又能切身体会所有的痛苦,那种跟五马分尸一样,身体每个部位一起被从各个方向用力撕扯的剧痛。
身处其中,不想死只能反抗。
鬼死后是一团发着恶臭的浑浊的水,太阳一照,什么都剩不下来。
可是这里暗无天日,在所有的鬼声一点点消失后,最终聚成了一片汪洋。一只赤裸的脚踩在汪洋般的恶水里用一只手慢慢爬出去。从昏黄的唯一的缝隙里,他爬了出去。
再回到人间,姜斯愕然发现外面是间非常普通的房子,一个男人坐在灯影里打坐。
黑袍罩身,仅能看见他的脸色青白不似活人,脸上隐约浮现蜡质的油光,跟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这就是说话的人?
姜斯一边想着,一边看这具魂体往地上一跪,用仅剩的一只胳膊和一条腿努力做出虔诚的模样。
他是胜利者。
他是唯一的胜利者。
所以他可以重见天日,回到原来的生活。
巨大又猛烈的欣喜冲刷身上的痛苦,姜斯承受这些强烈情绪的同时听见他说道:“大人,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
雕像睁开眼睛,垂首居高临下看他,语气古怪地夸赞:“做得很好。”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兴奋的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雕像伸手盖在他头上,碾压幼小的蚂蚁一样,活生生把他揉搓成球状的物体。
魂体被越磋越小,塞进一只被掏空的虫子的身体......
姜斯的意识被剥离的霎那间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往地面倒下,浑身被冷汗浸湿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耳边嗡鸣声不断,过了许久,姜斯才听见沈笏关心的话语。
“......”姜斯艰难地张了张嘴唇,对沈笏道:“我以后再也不手贱了。”
刚才沈笏见势不对手疾眼快地动手把他拉出来,不然姜斯极可能因为陷得太深而被痋虫寄生。
沈笏对姜斯解释了一番,“痋术本就是逆天修行的邪术,对寄生的亡魂要求非常苛刻,因此它们身上的念力非常厉害。你应当也感受到了。”
姜斯点点头,活动下四肢,才恹恹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鬼师虽然死了,可他身边养的鬼奴却不见踪影,必须得尽快找到。”沈笏脸色凝重,“这事已经不是我一人能办到的了,还得找阴差帮忙。”
“也好。”姜斯点头,发觉沈笏在他身上的视线并未移开,不由疑惑开口:“怎么了?”
沈笏:“阴差一向不是好相与的,请他们办事,还需要一些打点。”
言下之意便是得用纸钱贿赂一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