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看出钟离内心的着急,藿藿道:“那个……先生如果有事要忙的话,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尾巴不乐意了:“喂,是两个人!老子不算人啊!”
藿藿小声怼道:“你不是老说你是岁阳吗?”
尾巴:“我?!”
钟离笑笑。这俩人拌嘴的空档儿,他抬头看向昏暗的天空,几只盘旋在他们头上的机关鸟扑棱着机械的翅膀朝远处一方亭台楼阁飞去。
黄金般的眸子渐深,钟离垂下眼帘,悄悄掩去。
稍稍等了一段时间后,一个短发女子便过来了:“藿藿,汝在此作甚?”
“雪衣姐姐,有个奇怪的面具……”藿藿指了指钟离手里的东西。
雪衣才看到钟离,先是惊讶此人有些面熟,但一时没想起来便作罢,例行公事道:“吾为十王司判官雪衣,请将面具交给吾。”
钟离上前一步,“雪衣姑娘,面具可否交给鄙人保管,待研究完毕,自当奉还。”
雪衣摇了摇头,“这是十王司的规矩,望汝莫要干扰行事。”
钟离抿紧了唇,似乎在思考着对策。雪衣锁着眉头,紧紧盯着钟离。
尾巴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呜欸——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藿藿看了看雪衣,又看了看钟离,她扯了扯雪衣的衣角:“雪衣姐姐……这位先生是被将军千辛万苦请进神策府的……”
雪衣皱了皱眉:“是他?”她看向钟离,戒备松了一些:“汝想要,可请将军来十王司费费口舌。”
钟离叹气,到头来还是得麻烦景元了。他将面具递给雪衣,指尖接触的刹那,雪衣嗅到面前的男人身上有与死亡相似的味道。不像是沾染上的,反倒像是常年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界。
“先生……”雪衣有些迟疑,“汝是否曾于十王司就职?”
钟离只是一笑,不置可否。
雪衣也并未多说什么,人在神策府,想来将军也不会不留意。她收了面具便带着藿藿匆匆离去,尾巴没看到一场大战还有些意犹未尽。
同时,钟离也带着彦卿回了神策府。
景元如今不在府内,不知去哪儿了。钟离将彦卿抱进房间,掖好被子。
这孩子想来是吓坏了,休息会儿应该就能醒来。钟离在旁边守着,心底涌上来满满的歉意。
见彦卿头上开始冒汗,嘴里也开始说胡话。他探了探额头,有些发烧。便端来冷水,将毛巾浸湿了拧干,然后放在少年的额头上。
彦卿的神情慢慢平静下来,钟离心底松口气,又去厨房煮了粥,喂了彦卿吃下。
景元刚从外面回来,恰好看到钟离给彦卿喂粥的样子。男人将少年搂在怀里,彦卿的脑袋贴着他的胸膛。钟离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轻轻舀了一下递到彦卿的嘴边。彦卿吃得有些慢,钟离便耐心等着。
一碗粥喂完,一个时辰过去了。钟离喂了多久,景元就在外面站了多久。钟离擦干净彦卿的唇角,仔细掖好被子,才出声道:“将军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屋?”
景元大大方方走进来,看了一眼熟睡的彦卿后才道:“去十王司办了些事情,回来听说先生也回来了。走到门口见先生对彦卿很是关怀,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钟离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
景元上前一步,勾住了钟离的肩膀:“先生,我们出去聊聊?”
钟离的视线落在景元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上,又淡淡收回,点了点头。
景元叫人在院子里摆了一壶鳞渊春和几块白云酥,和钟离相对而坐,伴着清冷的月色与之对饮。
几口酒下去,景元依旧脸不红心不跳,倒是平日滴酒不沾的钟离已经有了些许醉意,但除了脸色有点儿红之外,也没旁的什么。
景元托着腮,歪了一下脑袋,唇角微勾:“不知先生何来的兴致,竟去了绥园?”
钟离微醺,但脑子依旧清明。与景元慵懒的姿势不同,他坐得极为端正,捏酒杯的姿势任谁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轻轻仰头喝下,凸起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一上一下。钟离喝得匆忙,却并未有酒水从唇角渗出,一滴不漏全都进了肚子。
钟离放下酒杯,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道:“无他,只是有几分好奇罢了。近日听说绥园有些不太平,有闹鬼的迹象。既然尘世闲游,便去找个乐子也挺好。”
景元双手交叉叠放在下巴处,歪头道:“那不知先生为何会带上彦卿?”
钟离抬眸,轻描淡写道:“原是在下会错意了,以为是将军叫彦卿跟在我身边的。”
景元哈哈笑了,并无半分被戳穿的尴尬:“先生多虑了,我只是觉得先生初来仙舟,人不生地不熟。想着彦卿可以带先生体验一下仙舟的风土人情,多多了解一下罗浮而已。”
钟离也笑了:“将军真是盛情难却,说话滴水不漏,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倒是在下小气了,这样,我自罚一杯。”
钟离喝完后,景元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向钟离举杯:“是我做得不够周到,才叫先生误会了。我也当自罚一杯,向先生赔罪。”
说罢,一饮而尽。
二人喝酒直至东方吐出鱼肚白,饶是景元酒量再好,此时也有了些许醉意。钟离早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景元踉踉跄跄站起来,抬起钟离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扶着他的腰往房间走。
钟离这人修养极佳,就算是喝醉了也没多说一句胡话,也不耍酒疯,安安静静的。要不是脸有点儿红,谁又知道这人是醉了呢。
景元把钟离扶到床上,又吩咐了几个人照顾他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刚想直接往床上一躺,睡个天昏地暗,却见有人坐在案前捧了本书在看。见他进来,便把书合上,站了起来,清冷的语气中有一丝惊讶:“将军。”
“丹恒?”
景元晃了晃脑袋,一个站立不稳往前扑去。丹恒急忙扶住,景元心底泛起苦涩,“没想到你会主动来到罗浮。”
许是酒精的作用,景元的情绪外泄得有些严重。
“我……我只是来寻我的朋友。”丹恒扶景元坐下。
“寻到我的房间来了?”
景元托着腮笑,脸颊绯红,似是黄昏绚烂的晚霞。
丹恒的神情有些紧绷,他无奈道:“将军……”
好在景元没借着喝醉说些什么叫人为难的话,他只是摆了摆手,阔气道:“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出了事我兜着。”
丹恒暗暗松了口气:“多谢。”
景元踉跄着站起来,往床上走去,“你走吧,我睡会儿。”
丹恒看着男人安静的睡颜,没立刻走掉。而是到厨房煮了一碗醒酒汤。待回到房间,景元已经睡着了。
丹恒便把醒酒汤放在暖炉里温着,留下一张“醒酒汤”的纸条后,才拿起帷帽,戴上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