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夹击之下,钟离往旁边撤了几步。飞霄抓住直冲她而来的钺戟,一刻也没有迟疑,上挑扫向钟离的面部。
钟离消失在了原地,瞬移到飞霄的侧面。飞霄在钟离消失的瞬间便作出反应,一个后弯腰,钺戟以她自身为圆心,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半圆。
钺戟堪堪擦着钟离的面前而过,紧接着飞霄迅速翻转起身,以螺旋桨的姿势直冲钟离而去!
铮——
钺戟再次刺到了玉璋护盾上,刺耳的摩擦声有如利刃划过铁片,叫人听了阵阵发颤。钟离负手而立,表情无波无澜。他静静地看着飞霄,不发一言。
似乎在等待一个时机,又像是在权衡什么。这一切的一切,全被在亭子内观战的景元收入眼底。他从栏杆上跳下来,一手托着酒坛子,一手负在身后。
轻轻掂了几下手里的酒坛后,景元神色一凛,掌间蓄力,正要将手里的酒坛子掷出去,结束这场单方面的切磋。
视线无意识掠过园口,却见一个短小精悍的白发老者正朝这边信步走来。
战斗正进行到白热化阶段,这片场地暗流涌动。而那名老者却丝毫不受影响,步伐不急不慢。景元略一斟酌,还是撤去了加注在酒坛子上的力量。
“怀炎老将军。”
景元朝老者叫了一声。
此时的怀炎正抬头看那在空中僵持的二人,眉头紧皱。听到景元叫他,才收回了视线,背着手来到景元这边。
“这么晚了,老将军还没有歇下吗?”
“哈哈哈哈。”怀炎捋了捋白色的胡须,笑声从喉咙深处发出来,有些沉闷,“老朽正要歇息,才吹了灯,察觉到绥园这边风流涌动。一时不放心,便出来查看一番。”
“是景元的过错,没有事先知会老将军一声,还劳您这么晚出来。”
“你的过错?”怀炎眼睛眯成了一条弯弯的缝隙,笑呵呵道:“老朽一路走来,所见所闻,并未见你有什么过失。景元,你一直做得极好。”
景元唇角微微上扬:“既然老将军这么说了,那景元想向您讨个人情。”
“讨个人情?”怀炎笑得眉眼弯弯:“想制止这场切磋?”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老将军的眼睛。”景元点头:“是这样的。老将军德高望重,就算是元帅也会给您几分面子。我想请老将军出面,抹除飞霄将军对联盟的呈报里有关钟离的信息。”
怀炎眯着眼睛的眼睛睁开了:“什么缘由?”
景元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缘由。这些日子,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做的我也都做了。如果老将军还有所怀疑的话,景元也无话可说。但老将军既然认可了景元,那么也该相信我看人的眼光。景元不是三岁孩童,不会因为别人两三句话便失去判断力。如果到最后钟离真的如卜算所言,一切后果,景元将一力承担。”
“你承担得起吗?”怀炎的声音有些苍凉,“物是人非,即使眼前的情况你有把握,那么几年后呢,几十年后呢,几百年后呢?人生不过须臾几百年,然他的人生,却远比你长得多。”
“哈哈哈哈。”景元爽朗地笑了一声:“那自然是之后的罗浮将军该操心的事情。人心难测,这本就是无法预估的存在。但最起码现在,在我有生之年,我可以为他的一切言行负责。”
顿了顿,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他又开口道:“就像……”景元摇摇头苦笑一声,“老将军您,当年在收应星为徒的时候,也没有料到,一个故乡和亲人都死在丰饶民手里的孩子,后来居然会擅动丰饶令使倏忽的血肉,以至深陷魔阴,锒铛入狱,越狱出逃,最后成为仙舟联盟的通缉犯乃至星核猎手。”
此言一出,怀炎的神色也有些变了。他负手看着景元,一双浑浊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景元微勾着唇角和怀炎对视,目光澄澈却又不失坚定。没有挑衅,更没有讥讽,有的只是将心比心。
云上五骁的事情对景元来说是一块已经结痂了七百年的伤疤。别人说倒也罢了,无非是想给景元添堵。但如今他自己说出来了,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事实上,景元也是在赌。之前在神策府时,飞霄向星穹列车询问建木事发的事情时,无名客偶尔提了刃一嘴。飞霄提出质疑,怀炎老将军当即不干了,不咸不淡地挡了回去。
可见,刃虽然是仙舟的通缉犯,虽然是臭名昭著的星核猎手,在满大街都贴满了刃的通缉令情况下,怀炎老将军还是开口护着他。这足以说明,怀炎老将军还是对他这个最出色的徒弟有所偏爱的。
景元心里想什么,怀炎如何能不知道。他缓缓收回视线,似是叹息了一声:“景元,你是怕这场切磋到最后,飞霄会输吗?”
景元笑了笑道:“老将军,此时此刻,输赢还有什么意义吗?若是飞霄将军输了,钟离难道就一定会对联盟造成不可预估的损失吗?倘若钟离赢了,他的心里难道就会立即产生染指联盟的念头吗?”
“但是联盟不这么想。景元,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你的心思。但是,身处将军这个职位,有很多事情,我们身不由己。”
景元微微笑道:“老将军,恕景元直言。我们不能习惯了某件事情,就认为这件事情一定是正确的。景元从未忘记身为将军的职责,但无端遭人怀疑指控弹劾,难免有些心寒。”
“对于一个人,你们怀疑他,试探他,监视他,以至把他逼到绝路,让他不得不奋起反抗这种不公正的对待。到时候你们再说,看吧,他就是这样的人,我们的怀疑是对的,我们是无比正确的。但是你们却从未想过,正是这些无端的猜忌和怀疑,才一步步导致他走到如今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