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夜以继日地行驶着,穿梭在星云之中,惊扰了无数点点繁星。美丽的彗尾长长地拖出来,在茫茫星海间转瞬即逝。
有时,钟离会在傍晚时分站立在甲板上,欣赏着美丽的景色。每至此时,景元总会趴在栏杆上,絮絮叨叨着一些有关虚陵的事情。
比如虚陵的尘冥将军有无,是个不折不扣的马屁精。天天什么时候也不干,就抱着元帅的大腿拍马屁。
钟离对此的评价却是尘冥将军指定是个脾气太过温吞的人,否则景元不会如此毫无顾忌地开玩笑。
比如虚陵其实是座巨大的坟墓,里面一个活人也没有。而且此处鸟不拉屎,寸草不生,阴气极盛。景元还附加了一句,看十王那张灰白到惨淡的面庞就知道了。
钟离理解的却是,元帅以及尘冥将军打造了一支与众不同的军队。或许与雪衣一般,用的偃偶之躯,住的是以往战死沙场将士的英魂。难怪,遭受到两个绝灭大君的袭击,景元却不甚在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虚陵其实不存在战死的状况,而且云骑还是源源不断的。
比如元帅华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当年以一己之力对抗反物质军团的四位绝灭大君还不落下乘。但却温柔得有些过分,容易受制于人,心性难免被旁人所左右。
钟离料想到的却是,或许华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每日被公务忙得脑袋疼,恨不得立即退休。
“打住。”
景元从栏杆上直起身子,转了个身又靠了上去,双手环胸。微风吹拂起将军银白色的发丝,衬托得他的笑容愈加明亮。
“我看倒不是,元帅尽职尽责得很。哪里像你我二人,整日琢磨着退休,颐养天年。”
“我看你不像是会琢磨着退休的人。”钟离望着远处翻滚的云海,声音被吹散在风里:“符太卜不止一次在我眼前提起过,要我劝你退位让贤。还说先前她也在你面前提过多次,却都是在献计之前。献完计策后,你便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还有一次,她见你点了点头,以为你是终于答应了。然正当她叹一声功夫不负有心人时,却见你已经昏昏欲睡。此时的她才后知后觉到,原来方才你是打瞌睡呢。”
景元将脑袋凑到钟离面前,调笑道:“如此说来,你此番是符卿的说客,前来游说我的?”
“非也。”钟离摇了摇头:“只是闲话家常罢了。”
“我也是闲话家常。”景元笑道:“如此看来,你是希望我退位让贤,遂了符卿的心愿?”
钟离不语,少时,便转身欲走。景元见势不对,忙拉住他,“好好好,我不问了便罢。”末了埋怨道:“分明是你先提起符卿的,如今没说几句,却要甩袖走人,这是何道理?”
钟离有理有据:“我在此安分观景,分明是你先开口的,如今却来怪我,这又是何道理。”
“原本是想着和你提一些虚陵的东西,有备无患。不成想好心没好报,早知你如此,我便不说了。”景元佯装生气,松开钟离的胳膊便要离开。
岂料钟离根本不买他的账,甭说拽住他的胳膊了,就连手都不曾伸出来一下。景元走了几步,静静等待。见钟离依旧不肯挽留,便自己走了回去,有些丧气道:“我大抵是最没出息的将军了。”
钟离淡淡道:“莫要妄自菲簿。有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峰外有峰。岂不知,强中更有强中手。合该庆幸的是,你在没出息这一方面,还未到达登峰造极、无出其右的地步。”
“……”景元有些哭笑不得:“谢谢你的夸奖。”
钟离客气道:“不客气。”
“啊。”景元仰天长叹:“假如我有罪,请让帝弓司命的光矢降落此处。”
钟离不咸不淡道:“有我在,怕是光矢穿透不了你的身体,你怕是得偿不了所愿了。”
景元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清晨起床起得急,束起银白色的发丝的红丝带本就不甚牢固,如今被他这么抓了几下,直接被扯了下来。一头银丝如瀑布般披落,随风飘扬在星空中。
萦绕在指尖的红丝带也将要被风吹走,景元伸手,却是慢了一步。他眼睁睁地看着红丝带从指尖溜走,心想此番恐怕要披头散发像个疯子般去见将军了。
当然……是不太可能的。
钟离眼疾手快地拽住了那缕红丝带,略施小计,红丝带便仿佛有灵般自发将景元那头茂盛的银丝束了起来。一板一眼,一丝不苟,比景元自己梳的要规范多了。
“谢过了。”景元诚恳道,“先前那群老家伙便说我散漫不成性,如今若是披头散发入虚陵,怕不是要将我活吞了。”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有你在,是不可能的了。”
钟离没说话,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景元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笑容顿时凝滞在脸上。只见原本呈现青葱色的虚陵仙舟如今却成了一个庞大无比的黄色香蕉,远远望去,隐约可见几只猴子上蹿下跳的,口中还发出尖细无比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