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我不明白。”
刚诞生不久的魔神慢吞吞地说道,他站在离黑发青年不远的身后,周围生机昂然的植被完全没为他增添一丝生气,他仿佛是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一样,透过一层玻璃注视着一切。
“什么?”正在观察水车的青年回头,露出惊讶的表情。
巨大的水车吱呀呀地转,发出沉闷的、欢快的、有节奏的歌唱,水花四溅,与金色光芒结合形成奇妙的反应——是彩虹。
“明明人类是如此弱小的生物,明明对魔神来说,人类是不必要的负担,那为什么魔神仍要帮助他们呢?只是因为所谓的‘神爱世人’吗?这太可怕了。”他在发问,依旧用毫无起伏的声调说着,面无表情的脸却显露几分真切的疑惑。
被称为阿清的男子却轻笑,他抬手,接住倾泻的金色阳光,就连黑发也变成金灿灿的颜色,蓬松得好像棉花。他站在梯田里,沐浴在阳光下,五彩斑斓的花簇拥着他,纷飞的蝴蝶围绕着他,整个人鲜活生动,成为新生魔神记忆中最深刻温暖的画面。
阿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回问:“真的是负担吗?你又怎会知晓,魔神是不是人类的负担呢?”
“我曾见过,没有神明的国度。”黑发青年望向很远很远的天空,流露出些许怀念和与世隔绝的孤寂。
“但那是不一样的。”他坚持道,他当然也在阿清的记忆里见过,高楼大厦,车辆川流不息,灯光下纸醉金迷,繁华又拥挤。
但那个世界没有元素力,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能轻易伤害人类的魔物啊。
“哪里不一样?”阿清无辜地眨眼,认真向他掰着手指:“你看啊,你将时不时发生的自然灾害当做地脉紊乱造成的某些灾难,将那些高科技武器当做魔物,这不就行了!”
“武器怎么能当魔物!”他疑惑,“武器明明是人类自己创造的,那是可控的!”
“因为武器在战场上如同魔物一般无情地吞噬人们的生命,关键在于掌控它的人如何使用。它当然也能保护,但前提是你以怎样的立场看待它。”阿清目光沉沉。
“不要小看人类,成千上万人统一的智慧连智慧之神也不敢小觑,成千上万人统一的力量连最英武的魔神也为之侧目。”阿清勾唇,“他们可以遮蔽神的耳目,让祂不能听不能看;他们可以囚禁神明,让祂成为政治的傀儡;甚至他们能够——杀死神明。”
“你要知道,那是一个擅长创造奇迹的种族。”
“……我知道。”他回答,“我是文化的魔神,我当然知道人类的力量。我只是不理解,既然那是最有希望创造奇迹的种族,那为什么,我会诞生呢?”
……
…………
“……阿布!”
“哈……我在!”阿布从梦中惊醒,条件反射般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叫你好半天了,我看你出了一身冷汗,做噩梦了?”花神在阿布抬头的一瞬,身子向后仰,这才避免一场“车祸”的发生。
阿布下意识地摸向额头,果然摸到一手冰凉,他整个人仿佛在冷水中浸泡过一样,浑身湿漉漉、黏糊糊的。
“噩梦?算是吧……”阿布心有戚戚,“如果陷入过去记忆漩涡是噩梦的话,太真实的梦境也不是好事啊。”
他伸了个懒腰,将不知该称为美梦还是噩梦的梦境抛之脑后。他揉揉有些酸痛的肩膀,向四周望去,感到有些奇怪。
“唉?布耶尔他们呢?”
花神无奈:“这都是午后了,他们当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可不像你——”
她露出促狭的笑容,“从凌晨一直昏到现在,你这一觉睡得可真长。利露帕尔中间来过一趟,可是大肆嘲笑了你一番。”
她清清嗓子,学着利露帕尔阴阳怪气的口音说道:“哈,没想到这个精力充沛的家伙也会困得倒头就睡啊。晚上炸鱼的时候可没见他精神萎靡到一头栽进水里。”
“不过,炸鱼?”花神疑惑地重复,“你上哪儿去炸鱼了?还是晚上,黑灯瞎火的……等等,你该不会……”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无奈,显然已经明白他特地在大半夜炸鱼的地方。
阿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吹着发不出声的口哨,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面前的友人,最后实在是被花神诡异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了,这才嘟囔道:“谁让她把我的鱼竿全部收走了!”
他痛心疾首:“全部!拿走!了!她甚至还不忘记留下鱼饵嘲笑我!”
说完,他摆摆手,又变得声音又变得活泼起来:“放心好了,我仔细调查过,利露帕尔的房子周围没人住,离她最近的走路也要走上十五分钟,只要炸药量控制得当,无论我怎样炸都不会影响除利露帕尔以外的人!”
花神:“……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那我去找布耶尔他们了?”阿布用大拇指指指门口,“你要一起来吗?”
花神颔首:“走吧。”
他们走在回廊里,暮色的时刻似乎总是有神奇的魔力,让人变得想要打盹,哪怕猫咪在面前弄乱了毛线团也只是心平气和地微笑。阿布不是只会做弄乱毛线团之类事情的猫咪,他睡足了,神清气爽地走在前面,双手放在背后,倒退着与后面慢悠悠散步的花神叽叽喳喳地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