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很清楚自己在做梦。
他坐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海浪涛涛,雪白的浪花层层拥抱住灰黑的石头,厚重的水汽迎面而来,整个人被紧紧包裹在湿气中,口鼻被掩盖,呼吸被阻绝,沉重得无法逃离。
他听见,永不停歇的歌声缥缈,赞颂的乐曲不绝于耳,糜乱的、疯狂的、欢快又悲伤的。
那时的乐谱的乐曲是这样虚无缥缈的吗?经历了千年风霜仍被旅行者演奏得如此悲伤。
阿布有些恍惚。
清醒梦仍然是梦,带领人们逃离现实的枯燥与快节奏,梦中的他似乎也变得疲懒起来,他垂眸,手指不自觉地打着节拍,跟着琴音轻声哼唱。那些遥远的记忆,埋葬的历史此刻似乎随着歌声复活,变得鲜活不少,可无论多么宏伟壮观的国度,最终也只凝缩成一声怅然的叹息。
现在是什么时间段?阿布拧着眉仔细思考。
这着实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因为旅行者向来喜欢到处探险各地的遗迹,无论是爬雪山、过草地、飞度天险绝云间,还是下洞穴、趟雷水、潜海底,这些艰险的环境统统不能阻挡他一颗向往宝箱的心,更何况枫丹的海底遗迹向来不少。
虽然阿布认为大多数情况是因为旅行者的强迫症,遇到个蓝色感叹号就迫不及待地上前,然后进入强制剧情,躲都躲不掉。
当然,与旅行者一路同行的那一段时光,阿布也干脆再次重温旧路,拾起过往的回忆碎片。千年后破败的废墟与记忆中富丽堂皇的宫殿,让人唏嘘时光的变迁,感叹世事无常。
所以,现在是什么时间段?
有人在银发旅者的耳边低语。
思绪不知飘到何处的银发旅者回神,他站起身,凝神分辨记忆中早已破碎的旋律——
黄金的时代在召唤,糅杂着无数回声与海底层层废墟下的旅行者指尖跃动的音符——那是阿布未听过的旋律,但却陌生又熟悉。
「阿布!」金发的旅者不知何时到来,他有些担忧地呼喊着银发友人的名字。阿布迟疑,如果他耳边的乐曲不是旅者所弹奏,那又是谁在拨弦奏乐?
随着旅行者的到来,阿布耳边的音乐并未停歇,反而愈演愈烈,他捂住耳朵,面无表情地蹲下。
金发旅行者也有些焦急地扶住阿布的肩膀,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什么。
阿布被耳边的歌声吵的头痛欲裂,听不见他的话语。他有些茫然地盯着空的嘴唇,模仿着旅行者的口型。
“……预、言……”
「预言,不是预言。」
眼前的一切模糊一瞬,阿布睁大眼,猛的转身,看到熟悉的黑发青年。
那人嘴角噙着笑,温润如玉,他说:「而是既定的命轨。」
“清!”阿布向前一步。
清的声音仿佛老电影卡带般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却又确确实实刻进他的脑海——
「准备——刺啦——好了吗——刺啦——」
「准备好——」
「去终结一切。」
……
那维莱特像往常一样坐在餐桌旁,他拿起早报,开启崭新的一天。
但这注定是个不同寻常的一天,因为都这个时间点了,还没有响起“哧溜”从扶手处滑下楼梯的声音,还有那声元气满满的“早上好+叹号”。
应该是好不容易搞定厄里那斯的归处,阿布想要睡个懒觉吧,那维莱特猜测。
那维莱特镇定地翻过一页报纸。
可是,阿布有着很认真的时间观念,订了八九个闹钟,那维莱特迟疑,他好像听见闹钟们已经连续响了七八分钟了吧?
那维莱特缓缓放下报纸。
况且,昨天晚上那银发的友人还活力满满地对他说答应孩子们要今天一整天待在水仙十字院里,向来注重承诺的阿布不会忘记自己答应过的事的,那维莱特有些坐立不安。
那维莱特站起身来。
水龙担心,水龙起身,水龙决定。
这时,他听到一声轻响,水龙王的听力极好——阿布的房门打开了。
他听见略微沉重的脚步声,那维莱特皱眉,有些担心,他抬头向下楼的银发少年打招呼:“没睡好?做噩梦了?”
阿布打着哈切,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疲惫,他摆摆手:“没,只是看小说看入迷,不小心熬夜熬太长时间罢了。”
那维莱特有些无奈,这一听就敷衍的胡扯也只有阿布会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当借口吧。他记得之前参加芙宁娜导演的剧组时,阿布这家伙可是每天晚上都在凌晨三四点披着夜色与雨露悄悄归来,早上七点又准时出门,可没见他精神萎靡。
阿布没想隐瞒他非人类的身份,但他不说,那维莱特也就心照不宣地当做不知道。无论阿布到底是何种身份,仅仅熬夜一晚就精神不振到如此明显地表现在脸上,像是璃月的志怪小说里被精怪吸干精气的书生……那维莱特可不相信只是熬夜就能办到如此难以达成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