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稳看景王目光四处探寻,说:“圣上下旨,王妃来不了。不过这些天她日日给您送来她亲手熬的粥,还有药,她时刻记挂着您。”
听完这话,景王闭眼,嘴角浮起意味难明的笑意,然后又沉睡过去了。
阿满见此情景略觉诧异。
“你在这里伺候着,等王爷醒了,给他喝点儿水。”王稳套上一件长衫往外走。
阿满忙问:“你去哪儿?”
王稳嗤笑一声,说:“拿药。”
“药不是有人送来么?”阿满这句话还没出口,王稳已经闪出门外。她追出去,望见这人竟然从城头上张开双臂纵下城去。“啊!”阿满惊呼,扶住身边的立柱,却没听到重物坠地的声音或是惨叫声,她踉踉跄跄奔到城头,往下一看,哪里还有王稳的影子。
阿满扒在墙头,找见王稳的身影,如同穿柳之燕,说不出的潇洒自在。她眼巴巴望着人都看不见了,才转回身。
回到屋里,看见无常立在床边。
“你?”
无常的表情很古怪,盯着景王,忽而嘎嘎一笑,而后摇着头走了。走过阿满身边时,阿满看他,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可无常好像没看见似地走了。
阿满跑到床前,见景王一动不动躺着,抖抖索索伸出一根手指头探他的鼻息,还有气儿,便松了一口气。她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惊吓出一身冷汗,明知左右没人,还是左右看了看,只有她一个,若是景王这时候死了,她是不是得陪葬?会不会被凌迟,那千刀万剐的痛苦她肯定受不住,还是咬舌自尽了的好。
任她胡思乱想,不敢离开这屋子半步,看日头都西斜了,还没见王稳的身影,心下越发着急。
“水。”景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大约睡足了,眼神清明了许多,正望着阿满。
阿满赶紧扑过去,倒了一杯清水,凑到景王嘴边。
景王侧着头,倒也不用扶起来就能喝下去。
“王稳呢?”
“哦,他去拿药了。”
景王不置可否,又问:“你是谁?”
阿满心想你果然不记得我了,说:“我叫梁阿满。”想了想又说:“是王妃让我来鹤园,才有幸伺候王爷的。”
景王眼睛一亮,看了阿满一眼,勉励点点头,说:“嗯。有鸡丝粥么?”
“啊,没有,只有清粥了。”
就在这几句话,仿佛就耗费了他很多体力,闭着眼点头。
阿满把早晨剩下的粥热了,端来的路上恍然想起来,不知道他伤的这样重,能不能进食。端着粥在路过无常门边时左右不是,终于还是硬着头皮敲门。
“无常爷爷?无常爷爷?在么?”
“滚!”门被拉开一条缝,从里面飞出来一个黑漆漆的茶壶,阿满闪身躲开,撒了手里的粥,烫得她直嘬牙,只有这么点儿又不能扔,忍着痛把粥放到脚边,便吹痛处借此落泪。
擦了泪,心里窝着气,到了景王跟前,也没行礼,直接坐到床沿边,把人推醒,说:“粥来了。”
景王吃了小半碗,抿嘴不再要了。
阿满起身才恍然警觉四周已然被暮色笼罩,有种半明半暗的暧昧和迷茫。她回头看了眼入睡的景王,睡梦中他皱着眉头,脸色苍白,依然是一副贵胄公子的样子。这么重的皮肉伤,竟然没有发烧,阿满对王稳口中的药起了兴趣。
快到二更天的时候,阿满听到屋外有只老猫的惊叫声,侧耳去听,果然有脚步声过来。
她站起来,看着王稳慢慢推门进来,身形瘦长,空着手。
他大约是看清了屋内的人,呼出一口气,像是深叹,解下腰带,甩在桌上,自己倒了杯茶,说:“去吧。”
“王爷傍晚时候醒来吃了半碗清粥,喝了两次水,其余时候一直睡着。”她说完走到门边,看到王稳把头侧到一边,直愣愣望着门外的月亮,转而把目光落在她身上,阿满立时觉得汗毛倒立,赶紧跑出去。
接下来两天,阿满每日都过得忐忑,深怕王稳再叫她一个人守着景王,能躲就躲,甚至藏在团城里一个废弃的库房后头憋着劲儿吹城头风也不往主殿靠。
天气已经入夏,团城上没几棵树,地势又高,正处在风口,又热又风大,阿满吹了半天就觉得浑身酸痛,头痛欲裂,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中暑了?”
这一声把阿满吓得三魂七魄都快散了,一咕噜坐起来,一个高大的人影罩在她头上。
“呵呵!”王稳笑了两声,道:“吓傻了?你这两天躲到哪里去了,去伺候尊贵的王爷殿下不比晒着太阳吹风中暑强么?”
阿满拍着胸脯喘气,有点儿心虚。
“你怕我?我有什么好怕的,有你们家王爷……”王稳一把提起阿满,“去,去你们王爷身边伺候着去。”把阿满像提小鸡儿一样提溜到主殿,“别想些旁门左道,死了心吧。伺候好王爷,说不定还能保条小命。本朝还没有赐死王子的先例,他们生下来就是龙,腾云飞天那是在自然不过的事。他到底是王子,你顺了他的心意,到时候说句话留你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阿满听得似懂非懂,但有一条她抓住了:她下半辈子是困死团城,还是彻底翻身就看眼下这一番作为了。
自阿满有了这样的念头,对景王格外尽心,王稳在的时候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