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店长睡不着。
在床上翻了第四个身以后,看了眼窗外黑沉沉的天色,店长推开被子下床,摸黑下楼走到躺椅旁边摸索着躺上去,拽过毯子给自己盖上,安详闭眼。
空气中有淡淡的柠檬蜂蜡气息,虽然没有点蜡烛,但长期熏陶俨然已经入味了。
店长闭眼躺了一会儿,又翻了个身。
室内响起一声闷哼,店长摸索着找到扎他腰子的罪魁祸首随手一丢。
能打开国库的龙牙钥匙被扔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掉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店长重新拉好毯子,闭眼。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凑近他小心嗅闻,湿润气息扑在脸上,有点痒。
毛茸茸的东西离开了。
店长睡了过去,呼吸均匀。
毛茸茸的东西去而复返,跳上躺椅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店长醒来时天光大亮,脖子边上热得有些冒汗……他扭头看了眼正团成一团打呼噜的猫,重新回过头看着天花板。
天亮了。
披好外衣,店长在透过玻璃门窗照进室内的光线里逆光行走,推开大门,把木牌翻了个面。
然后他捏着火苗逐一把灯点亮,才重新出门坐在玻璃桌旁边发呆。
他钉得歪歪扭扭的桌子和小板凳还在原地。
店长忽然叹了口气。
天空灰沉沉的,隐隐泛着红。
受了天气影响,西城区今天的客人不多,大街上人员寥寥。
店长盯着街上人来人往发着呆。
不久,刮起了风。
看着从路边滚过去的纸袋,店长站起来把店门关上了,继续坐在门口发呆。
树叶,装面包的纸袋,半截麻绳,谁人的假发,全部争先恐后地从他眼前的街道上窜了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气喘吁吁的胖子也窜了过去,锃亮的头顶闪着光。
风越来越大,店长披着的外衣被吹得紧贴身体。
在大街上赛跑的成员又变多了,包括而不限于空木箱、几个南瓜、十来个洋蓟、几十个土豆、一个骂骂咧咧的大娘。
桌上的花瓶摇摇欲坠,铃兰们颤抖着往一边倒去。
店长握住花瓶拢住铃兰花束,叹了口气。
大娘拉着木箱和满满当当的蔬菜顶着风往回走,举步维艰。
又飞过去了一件带着衣架的衣服。
店长翘首以待,半天也没见到来追爱的人,遗憾地摇摇头。
风越来越大,卷着的杂物也越来越多。
店长抬头便看见云层飞速移动,半点不见天光,只有密密麻麻的树叶灰尘随风鼓动。
接二连三的关门声响起,转眼间其他店铺都门窗紧闭起来,只剩下挂在门口或屋顶的旗帜张扬舞动。
大风中,店长摸出一枚小小的精巧仪器看了一眼,重新把它放回衣兜里。
不是怪物导致的异常气象,就和他没关系了。
轰隆一声巨响,像近在咫尺般,雷声震得玻璃门窗一阵振动。
然后就是倾盆而下的水,飞速把地面积上了雨水,水位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
店长看着房檐外遮天蔽日的白色一言不发,雨水飞溅起落在桌面上碎成水沫,落在手上带来一阵凉意。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水痕,终于端起花瓶起身推开玻璃门回了店里。
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雷雨声都沉寂下去。
黑猫喵喵叫着迎上来用额头拱他的裤腿,蹭了一脑袋的水。
店长随手抽出一瓶药剂一饮而尽,身上衣物瞬间干燥,连同身边的空气都隐隐变得灼热起来。
叼着玻璃瓶,他捏着笔坐在左边开始写信。
外面的雨更大了。
这场雨下了整整一天,雨水都淹到了门三分之二的高度,却被遏制在门外不得寸进半步。
店长斟酌着晚餐时,门外响起了沉闷的敲门声。
他瞥了一眼桌面上的仪表,忽然挑眉。
好像……有客人来了。
敲门声还在继续,而门外分明空无一人只有浑浊的水流裹挟着杂物涌动。
店长并没有开门,而是上了二楼推开靠街的窗户,伸手在窗沿上敲了敲。
下一刻,雨水的腥气侵袭周身。
地毯上出现了一个湿漉漉的脚印,店长关上窗微笑道,“客人有什么需求?”
有水流在空中凝聚成型,是一行字。
【我有想找的人,请你帮我找到他】
“那报酬呢?”店长问道,“你能付出什么代价?”
地毯上的水痕逐渐晕开,半晌后出现了新的字迹。
【给你水之恩赐】
店长点头,“好,我答应你的委托。”
字迹变动为【谢谢】。
“那你要找的是什么人?”店长问道,“有他的具体信息和长相吗?”
又过了一会儿,字迹变成【没有】。
店长险些气笑,“你总得有线索,否则我用什么帮你找人?”
【我认识他】
“那你有办法不借助风雨出现吗?”店长问道,“我可以带你在城里找你想找的人。”
字迹半天都没有新的动向,正当店长以为它不会再开口时字迹化开了,最终在空中凝聚成一枚完全透明的水珠,约莫一枚核桃大小。
店长伸出手,水珠落在他的掌心。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触感,店长忍不住合拢手掌感知了一下。
像刚从冰箱冷藏室拿出来的果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