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长开始切一种白色的方块,方块中间带着细密的小孔……
“那是什么?”伊凡问。
“豆腐。”
店长继续切一种黑色的抹布。
“那是……”
“牛的内脏。”
伊凡倒吸一口凉气,看店长的目光从震惊转为震撼,仿佛突然看见路边的普通路人连续翻了三十个跟头后用一个满分跳水姿势一头扎进井盖。
店长懒得搭理他了,自顾自往锅里挨个加食材。
伊凡也不再问,他从自己包里拿出家里厨娘提前准备的切片面包与火腿,再拿出果酱瓶。
白虎在他旁边好奇地看着,试图用爪子去碰一碰那个玻璃瓶,被学者一巴掌打掉,气呼呼想往店长身边蹭又很快在半路上就打了个喷嚏……它蔫头蔫脑地找了一棵树趴下了,用爪子捂着鼻子抽气,往店长那边看。
自从见过白虎的表演现场,伊凡对它的敬畏心彻底消失了。
这家伙完全就是一只大猫咪,只会跟着店长嘹呜嘹呜乱叫唤撒娇要吃的,时不时伸爪子捣点乱。
这么一想路上他容忍它摔碎了自己好几个杯子都强装风度完全是损失惨重……伊凡想到这里没好气地狠狠一拧瓶盖,原本真空状态的罐子没有经过任何工具和技巧的辅助应声而开。
伊凡呆了一下,看看罐子又看看自己的手,感到难以置信。
他只是个柔弱的学术分子罢了……天,他怎么可能直接拧开罐子?
意识到这一点他没忍住抬起头左顾右盼,只看见店长头也不抬仍然在搅拌锅里的东西,而白虎趴着已经睡着了,仰天露出肚皮。
伊凡这才安心埋头用餐刀给面包涂果酱和黄油,目光却止不住地顺着香味飘过去。
嘶……冷静,清醒一下吧安德里·伊凡诺贝斯,你身为安德里王室的血脉,自幼接受贵族教育,家族对你报以厚望……
你怎么可以在这里,在荒郊野外,吃用奇怪的东西炖出来的蜘蛛?你对得起家族的期待吗?对得起你读的二十多年书吗?对得起……对不起父亲大人,这个真的好香。
伊凡低头看了眼涂到一半的面包,又抬头看见店长已经在往汤里煮面条了,那是一团手擀湿面条,看上去几乎能想象到它吸饱汤汁带来的柔韧爽滑的口感。
伊凡没出息地悄悄咽了咽口水。
“喔……阁下,我想我得承认你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冒险家,这道菜叫什么名字?”伊凡问道。
客套话是他最后的尊严了。
店长闻言一顿,盯着锅里想了一会儿,期间手上拿的两根长棍子不断翻搅着红汤里的面条……香味散发得更加浓烈了,伊凡看着被面条带起来的半只蜘蛛心说自己可能是真的疯了,他好像把蜘蛛看成了螃蟹!
店长又搅拌了一会儿,垫着布把锅从火堆上移开,端着碗往里挑面条,又夹了半只小蜘蛛和几根蜘蛛腿。
煮熟的蛛腿中白嫩的肉从剪开的外壳中把一条缝挤成了一个开口,浸润着红色的汤汁看上去格外诱人。
伊凡看着他手里的碗,心里已经从自己的父亲告罪到了列祖列宗,他今天势必保不住贵族尊严了。
都怪这个卑鄙的人……
店长盯着碗里的蜘蛛看了一会儿,终于宣布了他刚编的名字,“毗卢丝蛛父子火锅。”
伊凡手一抖,餐刀掉到地上粘上灰尘。
他眼含热泪道,“……这太残忍了,朋友,怎么可以把尚未出生的幼崽这样残忍杀害呢?”
店长夹了一支蜘蛛腿放到碗里,这才端起自己的碗,“好吃吗?”
伊凡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吃得满面红光,“朋友,你的手艺一流!”
“喔。”店长默默看着他脚边的蜘蛛腿壳,给自己又挑了一撮面条。
贵族这该死的尊严……算了,伊凡教授他开心就好。
口是心非的男人他以前见太多了。
夜色下月光如水,篝火上窜出点点火星,旁边围坐的二人一虎各自埋头苦吃。
白虎得到了两只鸡,用爪子抱着趴一边啃,而两人互相碰杯喝着加了冰块的啤酒,对着一大锅毗卢丝蛛父子火锅大快朵颐。
安德里·伊凡诺贝斯教授吃得红光满面不知道德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