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太长了,一共九十九次。
他醒来后只想静静的待一会儿,独自一人,独自做梦,就像昨天晚上那样,他发现一切都无比美好,她很爱他,她努力了那么多次,这让他渴望她——他整晚都没有机会这么做,一直在做那些梦。
他等着她来找他,像是渴望一个他知道没有机会再次见面的人,或在完全相同的条件下见面的人——满是渴望。
他的心脏颤了颤,眼睛也湿润了,他握紧了拳头,仍然耐心的恳求道,“再原谅我一次,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不…”
小巴蒂握住了她的肩膀,“我梦到了!我梦到了之前那些事!你一直在阻止我!你说你喜欢我,但是我把你杀了!我之前没有记忆,每次你对我来说都是第一次出现,我不能相信你,你不要怪我,好不好?就这一次,我再也不会那么做了——”
“你凭什么要我原谅你?”洛伊使劲儿想要挣脱他的手臂,但小巴蒂力气极大,两人顿时撕扯在了一起,她愤怒的高喊道,“克劳奇!你这个变态!喜欢你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我不会再救你了!你赶紧把我杀了!让我解脱!”
“最后一次,求你了!”小巴蒂紧紧的搂着她,让她的头压着自己的脖颈,任她怎么打他都不松手,“解脱是什么意思?如果这次你再被我杀死了,是不是你就消失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一直想着她,他想一直抓着她不放,好像一个随时会消失的影子。
他明白了,她是再一次来赴死的,不抱任何幻想,因为她不再爱他了,她甚至不愿意再看他最后一眼,他又一次要像他自己——小巴蒂·克劳奇那个可怜的、不安分的人一样了…一个饱受折磨的人,他一生中对爱知之甚少,当她再回到这间办公室时,他害怕她不再留下,她会带走什么,然后他剩下的只是一个自我的影子,但这个影子是所有自我中最真实、最持久的:可怜的小巴蒂·克劳奇。
洛伊觉得小巴蒂的智商太高,她最好还是不要说话,便继续撕扯他的手臂,撕扯不开又去推他的胸膛。
“我不会杀你的,如果我没有记忆倒还罢了,但是我记了起来,你就别想走了,”小巴蒂把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他逐渐冷静下来,“你也不会去告诉邓布利多,因为如果邓布利多把我送回摄魂怪那里,你就再也见不到我,更别提让我杀了你,如果摄魂怪吻了我,我再也用不出任何魔法,你还是不能离开…”
听到这里,洛伊的眼泪终于如决堤一般蜂拥而至,积攒太多的委屈瞬间爆发,她号啕大哭。
“你不仅是个变态,你还自私,知道么…完完全全,像你那个杂种主人一样自私…不管别人的死活…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喜欢你呢?在你杀死我那么多次之后,你拿我当什么,一个对你永远无怨无悔的舔狗吗?”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不会再喜欢你了,克劳奇,你不值得被爱,因为所有爱你的人下场都是被你杀死!或者因你而死!”
“你对我的想法都是错的,我可以解释的,我可以——”
“我不会听的!”洛伊恶狠狠地咬了小巴蒂的手臂,他终于吃痛松开,片刻后那里就被红色的液体浸透了,“我不会再给你机会的,我希望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永远!”
她趁机拧开门把手,逃出了办公室。
小巴蒂跌回椅子上,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她迫不及待的逃走了,就像终于看清梦里无法驯服的怪兽是肆意喷火的恶龙,于是当她盖着毯子太热汗流不止时,就像有人在半夜打开了一扇窗户,向外俯瞰空旷村庄的陌生景色那样,让她降温——她的爱也在降温,然后他醒来了,他看清他的生活是多么凄凉和黑暗,他总是错过其中要点,就像一艘幽灵船从一个港口游荡到另一个港口,却从未在一个熟悉的港口停留。
那是属于家的港口。
在昨天那个决定性的夜晚,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对父亲的怨恨只不过是暂时的,对主人的忠诚也是暂时的,就像拉克文劳的真理、快乐和爱一样,当他又一次感觉到天旋地转时,他试图让自己站起来说话,他希望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她还会回来。
他到底做了什么?他的快乐是多么邪恶,他的认知是多么浅薄,是什么欺骗了他的人生,而他又做了什么?
他用错误的调子唱歌,用错误的时态说话,用不动情的语言对周围每一个人说话。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他想要的一切从未拥有过。
在梦里,在一次次的循环中,她很容易的脱掉了他的皮肤,然后和她自己一起扔进洗衣机,他感觉自己像一个甲壳类动物躲在石头里,一个新的身份正在为他旋转洗涤,他希望从烘干机里出来的东西能重塑他自己。
他是多么喜欢她啊,这个爱他至深的人,他希望明天她还会来到这里,不要一点一点的离开他、他的爱,他不想让她悲伤,他想现在就把她的照片带到他会去的任何地方,哪怕是阿兹卡班,他希望一闭上眼睛,这张照片将是他最后看到的东西。
因为他们说人最后看到的东西是能永远带走的东西,如果带走在死亡那边有任何意义的话。
如果可以的话,他会把这个想象的许愿蜡烛放在这间办公室,他会点燃很多这样的蜡烛,围着她的照片放置一圈,让它们像萤火虫一样四处游荡,直到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