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同一个号码很快打来第四次。

躁动的嗡鸣在耳边无限扩大，谈茵呼吸紊乱，冰冷的手指紧了又松，始终不肯摁下接听键。

蒋妍啃着苹果看过来：「谁的电话？一直响。」

「……我的。」

「不接吗？看响老久了。」刘苡宁也投来关心的目光。

谈茵沉默片刻，拿起手机去到阳台外，将阳台门关上。确定那两人不会过来，随后做贼似的重新接通，将手机放到耳边。

「谈茵。」对方这回用的肯定句。温柔依旧，却夹带着异样的惊悚。

「……会凌。」谈茵垂下眼，视线飘到远处的高楼和夜空。

「嗯，姐姐还记得我呀。」方会凌嗤嗤笑着。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号码？」

「唔，大概是因为我和姐姐心有灵犀吧？」

方会凌的声音甜得能拉丝，从前撒娇时最爱用这样的嗓音，一开口谈茵就心软，心一软，便什么都顺着她了。

谈茵自诩还是比较了解方会凌的，比如现在，她能感受到温柔表象的背后，是一种随时准备秋后算账的隐秘恨意。

方会凌在生气。她当然会生气，是她害得她身受重伤，是她不辞而别连句道别都没能留下，更遑论当年那些被系统逼迫时做出的种种荒唐事。

谈茵心乱如麻，又好像空空荡荡。

身后有脚步声逼近，紧接着阳台门被人一把拉开，刘苡宁半个身体探入阳台：「谈茵，经理刚把部分样片发来了，要一起看看吗？」

谈茵慌乱回头，手机差点没拿稳，像被抓住干坏事的白兔，惶恐地缩着肩膀。

见谈茵这番模样，刘苡宁一时哑火，气势顿收：「不好意思，忘了你在打电话了，你先忙。」

她飞快缩回宿舍，带上门，来也快去也快。

听筒里，方会凌的声音莫名冷了几分：「刚刚的声音是谁呀？」

「我……室友。」谈茵没敢说那三个字，怕方会凌知道她的取向会有不好的联想。

「和别人同居了啊。」方会凌笑得阴阳怪气：「她长得好看吗？」

不愿把刘苡宁牵扯进来，谈茵不答反问：「会凌，你怎么知道这个号码的？是邹阿姨给你的吗？」

那边顿了一下：「是，她让我有事自己解决。谈姐姐，明天我们见一面吧。」

「明天我有课……」

「那后天。」

「后天也……」

「那就周三下午吧，14点，在你们学校外的那个轻食店。」方会凌不容拒绝地安排。精确到具体时间具体位置，言下之意，便是连她在什么地方都一清二楚。

看来邹阿姨真的都告诉她了。这是……肯让她重新接触方会凌的意思吗？

谈茵吞吞喉咙，低声应下：「好。」

见她松口，方会凌呼出一口气，「谈姐姐，再聊会儿吧，我想你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抱歉，会凌，我还有事，先挂了。周三我会去的。」

没给方会凌多说的机会，谈茵果断挂断电话，好在这次对方没有再打回来。

谈茵疲惫地捂住脸，堆积整天的倦意在此时汹涌反扑，脚下生根似的挪不动步。

她在阳台静静吹了许久风，久到对面楼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半空的圆月从右移到左，小脸都被风吹得有些麻木，才终于裹紧外套，转身回屋内。

蒋妍早就爬回被窝，不知从手机里看到了什么，笑得一抽一抽。

刘苡宁还在书桌前等她，见她回来紧张地起身，关心道：「没事吧？是谁的电话？怎么这么久？」

「以前认识的人。」谈茵随口说着。她找出充电器，给快要关机的手机续上电。

刘苡宁闻言，将凳子拉到谈茵身边一屁股坐下，苦口婆心：「有什么事千万别憋着，尽管告诉我，只要我能帮的上忙。」

「嗯……谢谢。」作为现任，谈茵觉得有必要把行程汇报一下：「周三下午我有事，得出去一趟，不能陪你了。」

「什么事？我陪你一起吧。」刘苡宁握住她的手，那双手冰凉得像刚从雪中抽出一样，寒意彻骨。

刘苡宁想到方才因为担心特意闯进去，撞上谈茵匆忙回头，眼尾微红，那一瞬间她莫名想到了白若遥。

那天她去找白若遥，却看见她挽着陌生男人的胳膊。刘苡宁愤怒地上前质问，白若遥起初还心虚地白着脸，后来索性摊牌：「这是我新交的男朋友，我还是觉得男生比较好，抱歉啊，苡宁姐。」

「不用了，我一个就行。」谈茵还是不想把刘苡宁牵扯进来。

刘苡宁固执地强调：「我陪你一起。那天是我们约定的最后一天，你说过会给我答案的。」

原来她一直数着日子。

谈茵思考再三，拗不过还是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