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燿见他慢慢站起身来,一颗高悬的心这才缓缓落下,看着那道红光道:“那红光?是什么东西?”
千面目中也透着惊讶,道来:“那应该是...结界!连公子这把细剑,看来是非凡之剑。当它感觉到主人深陷危险,无法反抗之时,它便会展开剑体结界,以护主人安全。”
那厢,连凤逑吐出口中残血和尘沙,慢慢举起木樨,将剑尖对准黑衣人那张诡异的面罩。
天地霎时变色,墨黑的夜空猩红一片!
就见连凤逑朝黑衣人跃去,挥剑而下!
黑衣人不躲不避,举刀迎击!
然而,连凤逑这逆天一剑,竟将断尾的威风生生压了下去!直到压在那张面具之上!
“咔擦。”
一声细微的声音在诡谲的夜中响起。
下一瞬,那罩在黑衣人面上的面具竟四分五裂,缓缓落下,露出一张俊逸妖艳而又十分陌生的脸。
连凤逑瞳孔一缩,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黑衣人一掌打飞。
直至此时,黑衣人的脸彻底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众人皆是面露讶异。
连凤逑更是疑惑万分,他对这张脸毫无记忆,可看他使用断尾竟是如此得心应手,难不成他也是连府的人?可他从未听说连府还有他这一号人物!于是厉声喝道:“你究竟是谁?!”
黑衣人仰天一笑,说出了今夜以来的第一句话:“我是谁?!你竟然不记得我是谁?!”
连凤逑听他这话,更是疑惑,照他这样说,他本该认识他的?可他确实对这张脸没有任何印象!“屁话少说!你究竟是谁?!我大伯父是不是你杀的?你把我大伯父的头颅藏哪里了?快给我交出来!留你全尸!”
黑衣人又是一阵狞笑,嘶厉的声音在猩红的夜空中更显诡异,“嘿嘿嘿嘿~我是谁?哈哈哈!我就是被连灼那个贱人赶出连府的,战二!”
连凤逑瞳孔剧缩,面色霎时变得又青又白!而站在远处的连溪姮,面色亦是惊惧万分!
战二似乎很满意他们二人此时的表情,请哼一声,又道:“不过,从我复活那一刻开始,我不再是以前的战二!我不要永远屈居第二!永远被连灼,被你们连府踩在身下!你们连府以善为名!那我就要以恶为称!成为世间最大的恶人,与你们连府势不两立!我!就是全新的战恶!!!
今日,我便要完成七年前没有完成的心愿,血洗你们连府,将你们杀的一个不剩!哈哈哈哈哈!”说罢持刀而上!
此时此刻,连凤逑却宛如一个木偶般呆站在原地,脸上除了茫然,惊恐和痛苦,再无其他情绪。他的双眼之中,一片灼热的大火熊熊燃起,耳边尽是惨叫,哀嚎和撕心裂肺的痛哭!
战恶充满怨恨的声音还在响着:“我当初苦苦哀求,待我妻子痊愈后我自会离开连府,可连灼呢?!不顾他日旧情,硬是将我们夫妻二人赶出桂花山!我妻子不堪病痛折磨,下了山不到半月就病死了!都是连灼这贱人,都是你们连府,害死我爱妻!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连凤逑脑袋却是一片嗡嗡作响,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火海在瞳孔之中熊熊燃着,四处所起都是惊恐的尖叫,凄厉的痛哭,还有一声声狂笑在火焰中犹如万鬼嘶嚎!
连凤逑手中的木樨从手中滑落,只见断尾便要落在他头上,他却仍是一动不动!
千面扫到情况不对,立即飞身上前,紧跟其上的,还有楚煊和楚燿。
四人顿时混战成一团,只是战恶并不将他们几人放在眼中,频频将他们甩开。无奈几人对他死缠烂打,让他一时分不开身去攻击还在分神的连凤逑。
“连凤逑!你还愣着做什么!”楚燿被断尾猛地一击摔飞到墙角下,眼看呆站在不远处的连凤逑,他撕心裂肺地吼道。
正在和千面楚煊二人激战的战恶闻声望了过来,唇边勾起一抹狂妄,大手一挥,断尾的刀光便将二人挥飞出去,遂即转身朝连凤逑飞奔而去。
千面见状,欲掐诀施咒,可体内灵力滞留不前,强行运行片响,一道燥热溢上胸口,宛如刀割。“……该死,没料到这断刃如此凶狠,竟将他之前与青绝恶战后留下的内伤又引发出来了。”他调转内息,将那道躁动压了下去,这才奔身前去拦住战恶。
战恶被几人拖了一阵后已是狂躁不已,面对千面的再次阻拦,他直接下了杀手,几十招内便将千面打得无从还手,只能一退再退。
生死之瞬,只见千面身上亮起一层绿光,将那凶狠的断尾刀刃挡了回去,他这才得以保命。
事发突然,战恶和千面皆是陷入片刻的迷茫。只是半瞬之后,战恶留下一句“挡我者死”后又径自朝连凤逑而去。
千面也抛开心中疑惑,急急追上,可内息的躁动和混乱牵制住了他的双脚。不下一会,战恶已是甩开他一大截,马尘不及。
眼见面色如死人的连凤逑将要成为真正死人之时,楚煊从他身旁冲了过来,伸手用力将他推倒在地。可就在此时,断尾的刀刃落了下来!
血溅满地!
无数温热的鲜血溅落在连凤逑身上,脸上,他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映在双眸之中的,是楚煊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孔,以及那处空空荡荡,却在不停地涌出鲜血的左臂。
“煊哥!!!”连溪姮的尖叫响彻了暗黑无际的夜空,她不顾一切地朝他奔去,将他拥入怀中,鲜红的血液染满了她的双手,红了她的眼眶,热泪滚滚。
连凤逑拖着脚步不敢上前,口中痴痴喃着:“不,不,不。”
许是吸收了血气,断尾的断刃此时正剧烈颤动着,嗡嗡地发出一声声狂响。战恶见之,大笑道:“哈哈!很好!今天,就先拿你们两个的小命来祭刀!”
话音一落,举刀砍下!
千面一个虚晃来到连凤逑三人面前,强行冲破息动,掐诀念咒,四周慢慢筑起一层薄薄的赤色结界。
刀风如猛烈飓风席卷而来,第一刀落下来,结界却已是千疮百孔,随时都要碎裂!
可千面仍是咬紧牙关,掐着手诀,一刻不敢松动!
第二刀落了下来!
“噗!”
千面喷出一口鲜血,半跪在地。
接着第三刀就要落下!
“咻!”
只听得咻咻的破风之声由远而来,四周霎时充满了一道不可压迫的强烈剑气!
定睛望来,一把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长剑划空而来,抗住了断尾霸气的刀刃!
两兵相接,这片天地都为之一震!
战恶五指一收,将断尾收了回来,对着停在半空中威风凛凛的黑色长剑喝道:“挡我者死!”
那黑色长剑好似听懂他这句话般,在空中绕了两圈,用剑尾对着他做了一个摆动的动作,遂又隐入迷离夜色之中。
而后,一道白影现于众人眼中。
千面站起身来,朝来人唤道:“少境主!”
颜尘点头示意他将楚煊带下,手中破秽剑尖朝前一指,冷声道:“妖孽,休敢在此放肆!”
战恶见他身着与千面同样的服饰,不由嘲讽一声:“又来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那就都给我祭刀吧。”放下豪言,他便毫不犹豫地持刀上前。
颜尘挥剑而上,百招之内,便刺伤了他的右臂。
岂知战恶非但不退,反而上前一步,一手握住破秽,硬是将它抽离身体,一句得意之言由他嘴边泄了出来:“你们凡间的武器,岂能伤我半分!”
不远处观战的楚燿和肖骐皆是面露惊讶,又想起方才连凤逑刺中他好几剑他都没有反应,原来竟是如此?那这场战,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楚燿越想越不忿,将方才他趁乱捡回来的木樨剑塞回连凤逑手中,又将他猛摇一顿后,道:“连凤逑!快给我回来!”
“你再这样下去,连伯父泉下一定不会瞑目的!”
“连凤逑!!你回神!!”说着竟一巴掌扇了上去!
连凤逑果然回神了,摸了摸刺痛的右颊,喃喃道:“没错,我要为大伯父报仇。”
另一边,颜尘和战恶战况越加激烈。
颜尘又是一剑刺出,刺中了战恶左胸。而这一次,战恶不再像之前那样伸手去拔剑,而是大刀一挥,企图将长剑来个拦腰斩断。颜尘抽回破秽,趁势而上!
战恶举刀去挡,挡了十几招后,却发现身体愈来愈重,速度越来越慢,他分心低头查看心口伤势,这一看,他面色一沉。被黑色衣袍包裹着伤口之下,隐约可见白骨森森!
“这!这怎么可能!”他的身体,竟然不能自愈了?!这怎么可能!?他难以置信地朝颜尘投去阴毒的目光,咬牙切齿道:“你都做了什么!?你都做了什么!”
颜尘冷冷道:“世间之中,没有破秽斩杀不了邪祟。”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战恶欲要挥动断尾砍去,可心口的伤势还在蔓延,整个胸腔已见白骨纹络!他手下一抖,断尾锵地一声砸入地面,他不敢再多想,拔起断尾转身便逃。
就在这时,连凤逑携着木樨剑逆风而来,直往战恶挥去!
战恶抬起左手,一掌凌厉掌风将他扫开!
谁知连凤逑不躲不避,吃下他这一掌风,反手挥下木樨,将他那只握着断尾的右手砍了下来!
战恶未料到他竟拼命至此,再加上忌惮颜尘手中黑剑,不敢妄动。眼见战况于他不利,他不甘地看着二人,留下一个毒辣的眼神,化为一道黑雾逃去了。
连凤逑上前将断尾拾起来,走进祠堂,将它放在连灼双手之中,呆呆道:“大伯父,断尾我给你找回来了。”
楚燿随着他进了屋,站在他身后默默注视着他。望着他单薄的背影,他微微动了动手指,想伸手去拍拍他的肩膀,再对他说一句“别伤心”,可怎么可能会不伤心?他太了解这种煎熬悲痛,世上所有最好听的慰言都无法安抚他此刻的心,说再多都是徒然。
楚燿慢慢攥紧双拳,将它们隐进衣袖中,也将心中的所有疼痛,一并藏了进去。
可下一刻,一道温热将他拥入怀中。他双瞳剧缩,眼前霎时一片模糊,是泪水蒙蔽了他的光明。
连凤逑紧紧怀抱着他,将头埋在他的肩处,细细地抽咽声嗡嗡响了起来。
楚燿僵了片响,终于把双拳缓缓松开,抚上他的后背,轻轻拍打着,就像婴孩时被母亲轻拍入睡时那般温柔。
祠堂上的火光虚虚晃着,夜深了,一切都沉睡在这深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