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笙道:“翟大夫,您跟我来,我拿诊金给您。”
翟大夫:“不是,针都还没有扎我是不会要诊金的。除非让他给我扎一针!”
竹笙无奈道:“不了不了。”
翟大夫:“你别看这针大,其实一点都不痛!只要扎上一针,包你百病全消!”
二人声音渐远,藏苍听他们的谈话也忍不住笑了一笑,随即见连凤逑苍白的脸,又敛了敛笑意,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连凤逑一副娇弱状道:“就是感觉,心里有点重重的,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
藏苍苦思片刻,道:“或许竹笙说得对,跟毒蜂的毒气有关。以前遇到的那些被毒蜂蜇到的人,不是手手脚脚,就是脸部或者身子其他部位,像你这般蜇在脖子位置,我还是头一次见。”
连凤逑:“……”
藏苍道:“脖颈穴位复杂,可能是蜇到哪个重要穴位了。”说着懊恼一声,又道:“只怪我学艺不精,才让连公子受这样的罪。”
连凤逑忙道:“不不不,不关你事,都是我身子太差了。”
藏苍已深深陷入自责,须臾后,才道:“连公子,你先歇着,我去找我师傅问问,看看是什么原因。”
连凤逑略略不好意思道:“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他老人家呢……藏大哥,你看,我真的没事了!”
藏苍摇头:“不。晕倒这事可大可小,一定要弄清楚原因才能对症下药。连公子,你受毒蜂蜇伤全是因为我的疏忽。你放心,我一定将你医治好!”
连凤逑眨了眨眼,眸底划过一丝笑意,遂忧心道:“可是,藏大哥你不是说有要务要办吗?这样的话,会不会耽误你啊?”
藏苍略一思忖,道:“这个你无须担心,我自有安排。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先歇息吧。”
连凤逑乖乖躺下,藏苍替他掖好被角,道:“我去去就来。”
连凤逑目送他合上门离去,眼转子一转,拉上被子盖过头顶,一声喜不自禁的暗笑从被子下闷闷飘了出来。
到了响午,连凤逑吃过午饭,喝了药后正准备小憩时,却迎来了两名不速之客。
连凤逑姿势优雅地端起茶盏喝茶,喝一口,皱了皱眉,道:“这茶怎么这么酸?”
兰序弛也喝了一口,道:“没有酸啊。凤逑,你怎么连味觉也没有了,是伤得很严重吗?”
连凤逑佯装抹泪道:“外在的伤算得了什么,内里的伤才是最痛的。”
兰序弛面色一白,转过身抬起拳头往聂亭肩上捶上一捶,气鼓鼓道:“我就说凤逑伤得很严重吧!你还非说不严重,你看看,凤逑他多难受啊!都是你的错!”
竹笙添茶的动作顿了一顿,实在不忍直视这三人,便借口要去熬药逃离了现场。
连凤逑越演越上瘾了,“兰兄,还是你最关心我了。”
兰序弛忧心道:“听说你被毒蜂蛰到脖子了?哪儿呢?我看看。”
连凤逑露出雪白的脖子给他看。
兰序弛一看,心都要揪死了,“怎么这么大的伤口?那毒蜂得多大啊?”
连凤逑添油加醋道:“拳头那么大!你是没有看到,猛地就往我脖子一扎,我痛得几乎晕死过去,不要太惨!可为了不让无辜的游客再受伤,我还得振作起来不能晕倒,你说我是不是很伟大?”
兰序弛心在滴血,泪眼朦朦道:“凤逑,对不起,要不是因为帮我,你也不至于受这无妄之灾。都是我,我对不起你。”
连凤逑暗暗勾了勾唇,遂一脸悲痛道:“那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啊?我这两日可一直在等你呢~你知道等待的滋味是什么样的么?我每次看着日升,满心期待,然后又看着日落,唯有一心悲凉伴我左右。你想不想知道,噬心蚀骨的绝望是如何令人崩溃的么?”
兰序弛被他说得就要哭了,眼眶红红控诉道:“我前日本来是要来看你的,可是……”脸上倏地一红,瞪了聂亭一眼,道:“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不是他…我也不会到今天才来!”
连凤逑的视线在他们二人身上瞟过来瞟过去,最后停在聂亭脸上,带有些许讥讽语气道:“聂亭,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聂亭冷冷一声道:“那么大的毒蜂都没能把你扎死,看来这毒蜂下嘴还知道轻重二字。”
连凤逑美目一瞪,道:“你!”转脸又对着兰序弛嘤嘤唧唧:“兰兄,聂亭他又欺负我,你快跟他绝交!我给你找个更英俊的!”
兰序弛红着脸骂聂亭:“你怎么这样咒凤逑呢?再不好好说话,我可不理你了!”
聂亭败下阵来:“行行行,我错了。”
连凤逑一脸骄傲道:“兰兄,没错,就得这么治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给我甩脸子!”
兰序弛哭笑不得,赶紧转了话题道:“凤逑,你身子究竟怎么样了?刚才上楼的时候听竹笙说你今早莫名其妙地晕倒了,找来的翟大夫也看不出来个所以然。凤逑,你要知道,翟大夫可是佛云镇的神医,他诊不出来的病症,那很有可能是那个……你知道的吧?”
连凤逑道:“什么那个这个的?”
兰序弛正色道:“不治之症啊。”
连凤逑道:“说什么呢你,竹笙没有跟你说翟大夫说了我的体质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体质么?还说我的脉象是天脉什么的,若是练武,必能拿个天下第一;若是修道,还能随便混个仙人玩玩呢。哈哈哈哈,这翟大夫说话还挺有趣的,我喜欢。”
他说得开心,却不料门口来人听了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公子!!!”
连凤逑浑身一震,一转眼,就见竹笙端着果盘站在房门口,脸色一下变得比锅底还要难看。
竹笙怒气冲冲走了进来,重重将果盘往桌上一掷,怒声道:“公子,原来你是装晕的!”
兰序弛迷雾满面:“竹笙,你说的是什么话?”
聂亭则是眉尖一挑,似笑非笑一脸看好戏神态。
连凤逑暗道不好,连忙解释道:“竹笙,你听我说,我不是真晕,我是装晕。呸呸呸!不是不是,我要说的是我是真晕,不是装晕!”
竹笙回想今早发生的一切,脑转千回,抽丝破茧,终于十分确定道:“公子,你就是不想藏苍公子走所以才故意装晕的是不是?”
连凤逑一时哑了口。
兰序弛听他口中说出的陌生名字,又多了几分迷惑,问道:“竹笙,你说的藏苍又是谁?”
竹笙气得胸口郁结,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我方才都写好了信,准备飞鸽回去告知二公子和门主了,如果被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一个闹剧,你让我如何和他们交代和解释?!”
兰序弛总算听明白怎么回事了,“凤逑啊,你倾心他想留他下来我也能理解,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拿自己的身子来开玩笑是吧?再说,要是被那个叫藏苍的知道你这样骗他,他得该多伤心啊?”
聂亭则道:“他做事这样没规没矩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何至于这样奇怪。”
兰序弛狠狠地刮了他一眼,转过头道:“凤逑,趁现在他不在,你赶紧想个法子,等他回来跟他说清楚吧。聂亭,你也来帮忙想想办法。”
竹笙身为受骗者也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不过还是道:“不如缓过了今天先吧,明天再请个大夫回来做一场戏,告诉藏苍公子说公子身体已经无恙不就可以了,是吧?”
兰序弛道:“这个法子也行。”
聂亭:“呵。”
连凤逑听他们左一句右一句,方才良好的认错态度全部抛散,甚是不耐烦道:“行了行了,这事我自己解决,不劳烦你们了。”
竹笙双手叉腰道:“好啊。那公子你来说说看要如何解决?”
连凤逑道:“我自有办法。”
竹笙道:“什么办法?公子你不会是又要用另一个谎言来遮盖这个谎言吧?”
连凤逑:“……”
竹笙气到失声:“我就知道!”
连凤逑捂了捂耳朵:“我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
竹笙恨铁不成钢道:“公子,你你你,你要是再说谎我就将这件事告诉二公子!二公子是最讨厌你说谎的了!”
连凤逑:“你敢!?”
竹笙铿锵有力道:“二公子在出门前就吩咐我要好好看住公子你,现在我有辱使命,我自要和二公子请罪!”
连凤逑这个人,不怕天不怕地,只怕他的胞弟连凤戚生气!眼下他得以游山玩水,逍遥自在,全靠连凤戚帮他揽上连氏的一切要务。若不是连凤戚,如今奔波于各大商会的是他,游走在各式各样富贾豪绅中强颜欢笑的也是他,处理着堆积如山的要务直至彻夜不眠的还是他!
若不是连凤戚,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绝不能惹连凤戚生气!
连凤戚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连凤逑当即软了态度,缓了脸色,道:“竹笙,我错了!你不要告诉子衿!”
竹笙虽说是他的侍从,可对比他们兄弟二人的讲话重量,他更偏向于连凤戚。
恨只恨连凤戚以钱财收买人心!可恶!
竹笙道:“公子,我不是要威胁你,只是你这样欺骗藏苍公子的行为真的不好!而且藏苍公子说了他还有要事在身,要是藏苍公子因此耽误了他的要事,这个后果,公子你可承担得起?”
连凤逑被他说得简直就要窒息了,嘴上还不忘辩驳几句:“可是藏大哥说了他会安排好的,不会耽误…”
竹笙半信半疑:“那是藏苍公子心里内疚,为了不让你担心才这样说的吧?”
连凤逑没有接话。
竹笙又甩出一句杀伤力巨大的话:“公子,不管怎么样,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连凤逑眸色幽幽。
兰序弛插口道:“那现在怎么办?要是实话告诉藏苍公子的话,他肯定会对凤逑失望的,这样凤逑不就要伤心了?聂亭,你倒是帮忙办法啊!”
所有人将目光落在聂亭身上。
聂亭悠哉悠哉地啜了一口茶,轻轻放下茶杯,道来:“你们觉得,以连凤逑这拙劣的演技,那个藏苍真的一点端倪也看不出吗?”
三人从未往这方面去想,听他这样一说,都愣住了。
聂亭道:“以我看人的眼光来看,他不像那么愚蠢的人。”
兰序驰先是反应过来,道:“你是说…他看出了凤逑是在装晕骗他?”
聂亭:“这个我不敢保证。不过据我对他的观察,就算他一开始不知道,但冷静下来后,那就另说了。”
连凤逑却诧异道:“你派人跟踪他了?”
聂亭:“一个生面孔的人进了佛云镇,你认为我会放任不管?”
连凤逑:“你真是…”
聂亭:“如果他知道你装晕骗还愿意陪你一起演戏,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我想你应该都会高兴的。”
连凤逑确实是按耐不住喜色溢满满面。
聂亭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又道:“有一件事,我想你也会感谢我。”
连凤逑:“这又是怎么说?”
聂亭:“据我的人来报,你的这位藏苍公子下一个要去的地方,也是金陵。”
连凤逑瞳孔一缩,随即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一丝隐昧的会意,当即心生一计,会心一笑道:“这就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