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尔森·肯威刚刚坐上离开南极的私人飞机。

他的目的地不是纽约。尽管他深切地预料到，自己失联的这段时间里，曼哈顿应该已经一片狼藉。这倒不是因为他自负到觉得地球没了他转不下去，只是出于一个经验丰富的领导者的第六感。他离开前就已经嗅到了某种暗潮汹涌的气息。

不过，情况还没有紧急到非他不可的地步。肯威自认为有更重要的责任——此刻这个责任正放在他面前，锁在一个钢制外壳的铅芯箱子里。他不想把它称作“战利品”。它更像一个从天而降的花盆，猝不及防地砸在自己头上。在把脑袋和肩膀上的黑土清理完之前，他暂时没办法去干别的事。

至于纽约——赛拉·肯威总不至于真的把阿布斯泰格的大楼掀翻的。

在他闭目养神的这段时间，谢伊·寇马克坐在他对面，正在复盘远离互联网的这半个月里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

短暂的寂静过后，肯威漫不经心地开口：“别告诉我纽约又爆炸了。”

“……”

肯威睁开眼睛：“请说吧，谢伊。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谢伊皱着眉头，那双锋利的眼睛里露出了罕见的疑惑的情绪：“纽约，被外星军队袭击了。”

“……所以地球上现在有一个新政权了？”

“不不，它们被打败了。但是，呃……一艘外星军舰撞进阿布斯泰格大厦——没有人员伤亡。”

“好吧，只剩下钱的问题了……总不会还有别的吧？”

“我不知道……这似乎是小道消息——总之，嗯……这群外星士兵，好像把赛拉抓走了？”

谢伊看向老板。肯威愣在那里，似乎没能消化这个有点无厘头的消息。随后，他靠回椅背，把头转向舷窗，似乎突然对飞机外面的云层升起了浓厚的兴趣。

然而，这是典型的欲盖弥彰。谢伊·寇马克清清楚楚地看见肯威的嘴角不停抽搐，然后实在控制不住，牵扯出愉悦的微笑。

海尔森一边憋笑一边说道：“那真糟糕。”

*

谣言的力量比真话更强大。

赛拉回到阿布斯泰格，站在被砸出一个大洞的办公室前陷入深深的思索时，每天都第一个上班的大卫毫无所觉地走了进来。

大卫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睡意一下子消失了。他大喊一声，条件反射地把手里的咖啡杯砸了过去。

赛拉偏头躲过袭击，冲大卫露出和善的微笑：“基尔克曼先生，你上过武术课吗？”

“……什么？”

“我真希望你学过，这样我打你的时候还能有点互动性。”

大卫后背贴紧墙面，双目圆睁：“你是肯威，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这么自信？看来你真的学过。”

赛拉大步向他走去，大卫恨不得穿墙而过，但地球人对外星人的憎恨赋予了他珍贵的勇气：“别过来！——你是不是外星人假扮的？”

赛拉的回应是拽着他的领子把他一路拖向实验室中央的空地：“你可以先攻击。”

大卫宁死不屈，在赛拉手底下扭成一条打结的蠕虫：“我要叫人了！——你以为我怕你吗！”他表现出来的坚毅让赛拉大为震撼。随后，赛拉福至心灵，立刻换了一种进攻方式：“你年终奖没了。”

大卫猛地扑倒在地，一把抱住赛拉的小腿：“老板，是我的错。”

露西一听到动静就赶了过来，正好看见赛拉微笑着伸腿把大卫拨到一边：“谁说我被外星人抓走了？”

露西扭头就走。可惜步子才迈了一半就被大卫指认出来：“是她！是斯提尔曼！”

“老板，你知道，我一般不信流言——但这是斯提尔曼亲口说的，我不得不信啊！”

看见露西僵硬地转过身，大卫的内心划过一丝恶劣的快意：老板从不轻易托付信任，而露西·斯提尔曼得到的也太多了。本着天然的竞争心态，自己不靠谱，同事也不能太优秀。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肯威竟然轻飘飘地说了句：“做得不错。”

在两个下属复杂（且有一半的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赛拉回头看了眼自己新鲜出炉的全露天办公室：“的确是个好理由……够我再消失几天了。”

“可是——”

露西迅速抓住机会跳过了这个话题：“实验室的搬迁已经提上日程，这次的经费下来得很快。”

“好的，有你们在我很放心——罗拉呢？”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