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说话,叶云昭转头看向远方,眉宇间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愁绪,呢喃着:“人与人生来就是平等的,也许你不信,但在我心里,世间万物亦是平等。”
她笑着指着翻腾的白浪下的游鱼,吐露心声:“有时候我真想变成水中鱼、林中雀,不为琐事烦忧,无限天地,皆是自由。”
“那该有多自由……多无忧无虑啊……”
陈靖山被她这番话吓了一跳,因着过去种种,他早已养成了唯利是图的心性。什么平等,他早就在讨生活的那些年看清楚、记心里了。
可如今见此景,陈靖山的心却由不得自己。他看着自己眼前这个有几分倔强、几分狡黠、还带了几分清丽的姑娘,胸腔里涌出无尽的后悔。
她太好了!像久旱后的第一场甘霖那样好,像冰雪初融后第一缕春风那样好,像天,像地,像她口中的世间万物,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好。
若是说先前陈靖山是因着她的聪慧和俏丽的模样心悦她,事到如今,他反而觉得自己实在高攀她,他不该爱的,他不配爱的。
叶云昭见他神游天外,歪头看向他,又一次一字一句问道:“陈靖山,如今,你我是朋友么?”
陈靖山拱手道:“是。”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方才还有些烦忧的叶云昭狡黠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个圆滚滚的鸡蛋,递给他:“既然是朋友,那我有一个鸡蛋吃,你就有一个鸡蛋吃。”
陈靖山一愣,手不自觉地接过鸡蛋,有几分手足无措。
她又摇头晃脑道:“那你若是有一个包子吃,是不是就应该给你的好朋友,我!一个包子吃?”
他再迟钝,也听明白了叶云昭的话里话,笑眯眯道:“正是,我带了不少糕点,不如你同我去二楼吃些。”
“二楼啊……”叶云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
陈靖山瞧出了她的为难,立即开口:“阿昭,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拿。”
说罢,他便转身步履匆匆离开了。
脚步下是陈靖山自己都难以忽视的殷勤。
但为她,甘之如饴。
*
从岳州城到京城虽是逆流而上,但船速算不得慢,大约过了一天一夜,商船就驶入了京城的码头。
陈靖山早已和一同来的小厮交代过了,小厮们速速进城采购胡麻油、胡椒等等外来香料。
他则是理所应当地同叶云昭一道,一来去各大酒楼品尝那道著名的珊瑚水晶脍,二来给她打打下手。
京城极盛,道路两旁的屋舍星罗棋布,酒坊茶肆林立,杂耍说书热闹非常。进城时恰是上午,曦光洒在红墙绿瓦之上,飞檐翘角实在美丽。城内竟还有清河流贯,湖水波光粼粼,晃得人那叫一个眼花缭乱。
叶云昭左看看右瞧瞧,活脱脱是山里人进了城,见着什么都新奇。
不过她的兴味来得快,去得也快,街边客栈富丽堂华,她偷摸捏了捏自己的荷包,沿着几条街走了好大一会儿,总算寻到一家瞧起来不算太贵的客栈。
同身侧的陈靖山道:“我觉着这家客栈还不错,不若我们这几日暂住此处罢?”
对叶云昭的决定,他虽心中不解,但未有异议,笑着点了点头,二人并肩走了进去。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一瞧见有人来,很是热络地招呼着。
“住店。”叶云昭回道。
店小二的眼神快速在他们二人身上扫动,一边迎着往屋里走,一边笑道:“听口音二位不是京城的罢,客官二楼请。”
叶云昭并未回答,只跟在他身后在楼上走,京城的客栈果然不一般,二楼楼梯处还设有看台,站着一个店小二打扮的人。
“不知二位客官要住天字号还是地字号?”店小二侧着身在前面引路,“这间是天字号,请。”
他说着便推开了门,快步进去又打开窗,热情地介绍着:“两位客官你们瞧,站在此处,京城风光尽收眼底。屋里的床榻桌子椅子,都是红木制成,带着特有的香气,有安神之效。”
叶云昭从未听说过红木家具还有安神的效果,见他没打算再介绍地字号房,心中已猜出几分他打的小九九:“劳烦带我去看看地字号。”
店小二一愣,外乡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是最好坑骗的,往常他只要把方才那套词搬出来,个个抢着定天字号,怎地眼前这人还要再看。
虽说这女人布料一般,但她身后男人一身锦缎,瞧着不像是个没钱的主啊……
心中所念并未显露出来,他快步引着叶云昭往地字号走去。
叶云昭却故意放慢了脚步,偷偷扯了扯陈靖山的衣袖,示意他凑耳过来,低声道:“我晓得你住惯了好地方,方才天字号如何?若是你觉着不错就定下,我还要再挑一挑。”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尖,从未被人注意过的耳朵忽然红了,隐隐约约像被蚂蚁咬过一般,从耳尖痒到了心里。
陈靖山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才后知后觉明白她的话,追问道:“我们不住在一起么?”
“你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