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王的佩刀怎么会在她手上?”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就在此时,千风终于走至时幼身前。
他伸出手,握住时幼的手臂,将她从满是碎石与尘土的地面拉起。
时幼抬起头,还未开口,便听到千风的声音淡淡传来。
“时姑娘,你伤了我。”千风顿了顿,声音平静,却在烟尘中显得格外清晰。
“是我输了。”
四周瞬间死寂。
千风大人……居然开口承认自己输了?
惊惧、茫然、不解,填满了整片寂静的鬼域。
这女子倒底是何来头?!
他们想问,却不敢问。
而时幼,并未察觉这些目光背后的深意。
她终于想明白了,战斗时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助她支撑到最后的黑气,竟真的是鬼气。
货真价实的鬼气。
她哪能想到,这百鬼山的山腹之中,竟藏着一座从未听说过的城!
时幼呆呆望着这里。
这里高楼连绵,皆由红骨石筑成,石面光滑如镜,红光自内涌出,像被鲜血浸润的璀璨水晶。楼顶纷纷悬挂着巨大的骨灯,将整座城池烧得透亮。街巷交错,宽阔得足以容纳百人并行,每个人腰际都挂着乌金色的铃铛。上方,有巨鸟展开双翼,通体覆盖着深灰与暗红相间的羽毛,鸟喙漆黑,安静地巡逻着每一寸土地。
这里不是废墟,不是死地,而是一座活着的城市,是一块嵌在山腹中的血色琥珀。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鬼域!
难怪与千风的这一战,她的力量源源不绝——她吸收的,竟是整座城的鬼气!
时幼看着这座城,这座城也在看着她。
只是她不大明白,为何这里的所有人都在看她。
这时,一阵低沉的风声,从破碎的穹顶传来。
时幼抬起头,望向穹顶处巨大的窟窿。
一道身影从中缓缓降下。
那人负手而立,黑袍如墨,身体被翻涌的黑气托起,逐渐落向城池中心。
他的目光平静,冷峻,穿过漂浮的飞尘,直落在人群之上。
没有人出声,没有人窃语。
所有鬼民齐齐抬起头,动作整齐如一,无声地抬起手掌,将手心向上摊开,微微向前一推,随后,他们低头,弯身,膝盖触地。他们腰际的铃铛随之摇晃,发出轻而整齐的铃音。
用最虔诚的心,迎接他们的王。
这时,有清脆的声音,从跪伏的人群中响起。
“王,这个人是谁?”
“她不是我们鬼域的人。”
时幼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跪伏在地小女孩,乌黑的眼睛透着疑惑,歪着脑袋,直直盯着玄霁王看。而她的脚边,安静躺着一个骷髅头。
玄霁王目光落在那小女孩身上,平静开口:
“以后便是了。”
女孩似是不大满意这份答案,她皱着眉,晃了晃腰间的乌金色铃铛:“可她没有鬼铃。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鬼铃啊。”
四周的鬼民听到这句话,原本平静的目光顿时有了波动,他们抬头偷看玄霁王,却又不敢完全抬起身,十分好奇他的答案。
玄霁王未言,微微偏头,看向千风。
千风踏前一步:“鬼铃作为王赐下的护命之物,任何人若有危难,无论落至何处,只需摇铃,王定现身。”
说至一半,千风目光落在时幼身上,话语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但她……与王朝夕相处,近在咫尺,自然不需要鬼铃。”
话音落下,一片沉寂。
玄霁王的眉梢微挑,似是很满意这个解释,点了点头,面无表情补了一句:
“本王,便是她的铃。”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将这句话化作惊雷,劈在所有鬼民心中。
鬼铃,是护命铃,是王的恩赐,是王送给大家的信物。而他,竟亲口说,他是她的鬼铃?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王不是生无七情么?
难道这座鬼域,要迎来首位女主人了?
所有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目光齐刷刷地望向时幼,又望向玄霁王,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荒谬之言,却又因为这话是又由玄霁王亲口说出,而无法质疑。
一阵细碎的低语,如暗潮般在鬼民中流动,有些人下意识地抬头,立刻又低下头去。
那小女孩更是怔住,睁大眼睛,像是被人硬生生塞进了一颗无法消化的石头。她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又被自己脑海中的震惊淹没了。
时幼握着无归的手微微一紧。她下意识地抬头,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看向玄霁王的侧脸。
玄霁王站在那里,神情没有任何波动,仿佛方才说出的话语,是应当被众人铭记的真理。那张过分坦然的脸,似是在说:怎么,本王的话,难道有问题?
时幼的喉咙微微动了动,想开口说些什么,又觉得这句话,她接不了。
千风站在一旁,一如既往的沉默而冷静,他很清楚,王是认真的。
因为王从不说谎。
谎言在王眼中,是愚钝者的懦弱,是狡猾者的庸俗。若遇难以启齿之事,王宁愿沉默,也不肯让谎言玷污他的威严。
只不过,王似乎没有意识到,有些话语,真实得过了头,听起来实在是有点……暧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