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幼问道:“你是何人。”
“你管我是谁,还不快放开我!”那女鬼被时幼压在身下,拼命挣扎,长发像活物般舞动,却再也翻不起波澜。
时幼皱眉:“你这副模样,倒不像无名之辈。”
女鬼轻哼一声:“那是自然,什么都别问,你面前的是这世间的传奇……只需记住,璃,是你惹不起的大人物。”
说着,女鬼一边嘴硬,一边忍不住喃喃:“要不是璃懒得跟你计较,你——”
“璃?”时幼语气透着些许意外,“原来你叫璃。”
璃一愣,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急道:“你听错了,我,我,我没说什么璃!谁是璃?我才不是璃!”
时幼压着她,阴阳鱼印记悄然浮现在瞳中,目光透过雨幕,细细打量着璃。
璃的周身浮动着丝缕黑气,如薄纱一样从她的肩膀、腰际、足边蔓延而出,一层层在空气中散开,带着一股散乱的、游荡的死意。
这分明是鬼气。
她果真是鬼物。
时幼有些不解,这世间的鬼物,若无法生活在鬼城,便只能栖息于百鬼山,受那片地界的规则庇佑。眼前的璃,却游荡在外,甚至生活在自己从小生活的竹屋之中。
更奇怪的是,璃的话语间,明明透露着某种偏执与狂热。
一种,对时奕的狂热。
雨水一滴滴砸在璃的脸上,泥土沾在她的颧骨上,沿着雨水的痕迹缓慢扩散,形成一道道晦暗的印记。
时幼看着这样狼狈的璃,轻轻抬起无归的刀尖,拨开璃垂下的发丝。伸出带着薄茧的手,伸向她的脸。
璃的脸,竟是柔软的,甚至带着一丝温热,与这冷雨之夜格格不入。
璃的全身猛地绷紧,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可时幼并未在意,只是将璃颧骨上的泥土一点点擦去。
泥印被擦开,露出干净的皮肤。
璃盯着她,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眼神里的愤怒和戒备,逐渐变成了迷茫。
时幼安静道:“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叫时幼。”
“你似乎与我弟弟有些关系……”时幼的声音很轻,“我想知道,你何会生活在这竹屋里?”
璃的双眼猛然瞪大,方才还满是戒备的双眼,像被什么打碎了一般,那层冷硬的壳咔嚓一声裂开,露出了里面的湿润与脆弱:“时……时奕的阿姐?”
“你是时奕的阿姐?”璃再一次问,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失控的颤抖,“你怎么现在才来?!你知道我在这里住了多久吗?”
“多久?”
璃抬头,眼眶红红的:“一年,整整一年,你知道在这种地方等一年是什么感觉吗?”
时幼:“所以你到底在等什么?”
璃怔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语气又变得有些颓丧:“等一个人告诉我,他到底为什么会不在了。”
接着,璃似是终于想起来什么:“外面雨这么大……你不是时奕的姐姐吗?那咱们可是自己人,边喝汤边聊吧。我的汤,很好喝。”
时幼想了想,璃说的,似有几分道理,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松开了压着璃的手,站起身来。
璃得了自由,认真用手捋了捋发丝,确认没有一丁点五官露在外面后,才一本正经地迈步走向竹屋。
时幼跟在璃身后,推开竹屋的门,雨声被隔绝在外,她瞬间被一股熟悉的炭火味包围。
矮几上的茶碗还带着细小的裂纹,竹椅靠背上仍挂着一条旧帛巾,窗边的炉火跳跃着微光,锅里的汤水冒着一层黝黑的热气。
这里的一切,时幼都熟悉到骨子里,哪怕是墙角的青苔,还是窗框上的裂痕,她都能记起它们从何而来。
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
可如今,璃熟练得掀锅盖、添柴火,甚至炉灶的风口都调得恰到好处,像是在这里住了多年。而她自己,倒成了客人。
璃很快盛了一碗汤递过来:“我的汤,可不是谁都能喝到的。这碗长发养颜汤,保准你喝完头发亮到发光。”
时幼在她对面坐下,看着璃递过来的碗,眉头轻蹙了一下。
碗里是一碗深不见底的黑汤,表面漂浮着几片破碎的竹叶,偶尔还能看见一些细碎的、不明物体的影子,像是某种昆虫的外壳。
时幼手指摩挲着碗沿,心里泛起阵阵迟疑:这东西,真的能喝吗?
她抬眼看向璃。
虽然璃的长发遮住了整张脸,但时幼能感受到,从那片黑发后传来的呼吸是急促的,明显能感受出璃的紧张与期待。
看上去……璃似乎真的很在意自己的手艺。
时幼在心底轻叹了一声,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端起汤碗,抿了一小口。
一股味道瞬间炸开在她的舌尖——苦涩、腥气,还有一种浓烈的黏稠感,像是整个湖底的泥浆,混合了不明腥物。时幼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吐出来,但一想到璃的期待,时幼硬生生忍住了,把碗放回桌上,面不改色,语气淡淡:“……好喝。”
时幼目光扫过这间熟悉又陌生的竹屋,最终落在璃身上,语气陡然转冷:“说吧,你和时奕,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