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双原地眨了眨眼,好像对方说的是鱼人语。
接着她迈开步,慢慢向他走去,脸上的笑容早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浸着寒意的平静。
斯塔用机械手扶下巴,空手把玩茶杯,满脸戏谑地看戏。
李双在鬼头莲和卡尔特背后蹲下,要不是她手里有块石碟,还以为是幼儿园小朋友玩丢手绢。
“もう一度言。”(重复一遍)
卡尔特的皮下义体没有汗腺,但他却隐隐感觉背部汗如雨下。他知道再狡辩已无济于事,石碟开瓢只是激怒她最轻的惩罚,她要是当场把自己的义体心脏踩爆,鬼头邦彦也只会淡淡地吩咐下人把会议室清理干净。
“对不起,我很抱歉,”卡尔特果断放下自尊,“以后不会了,请原谅我。”
李双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盯着他紧绷的侧脸看了很久很久,最后她好像想通了什么,把石碟丢进他怀里。
“おくびょうもの。”(胆小鬼)
目不斜视的李双穿过长桌,淡定地穿好运动鞋走了。
“肚子饿了,吃饭去,”斯塔也放下茶杯跟上。
其实李双只懂那么两三句虹语,坏就坏在卡尔特说的那句话是电视剧里时常出现的经典台词,爱看皮套人打架的李双想听不懂也很难。
她开开心心地走向一楼前台,取完她的寄存饭盒,又跑到二楼宴会厅。有资格参加年会的,只有排名前10%的猎人,松之庭记录在案的猎人拢共就两千多人,服务员的数量都比参加者多。
宴会厅中心的舞台上,世界一流的乐团正在演奏助兴优雅的曲目,盛装出席的猎人们三三两两攀谈,平常的他们热爱一边骂脏话一边给人脑袋开洞,现在的他们是即使饿得前胸贴后背,也要手举马提尼尬聊的上流人。
“这个松子蛋糕真不错!”
李双提着饭盒,小蜜蜂似的在自助餐区飞来飞去,时不时往饭盒里塞上她觉得值得一尝的东西。
要说为什么她不直接带程理来,主要原因是年会仅对注册猎人开放,杜绝蹭吃蹭喝,即便首席也不能例外。
“我记得他好像喜欢吃……算了他是猪,什么都爱吃。”
李双穿过甜品区,来到心心念念的熟食区,羊排焦脆,和牛粉红,还有被摆得整整齐齐的雪蟹,李双心说还好没吃午饭,今天高低要吃穷鬼头老儿。
正在她醉心美食的时候,背后传来熟悉又讨厌的脚步声,他的影子在李双的餐盘里投下无法抹去的阴影。
李双的钢铁脊椎一僵。
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是站在烈阳下替傻X法老盖金字塔的冤种奴隶。
“那边摆得像玫瑰花的火腿口感不错。”
李双很想立刻跑开,但这样显得她很怂,于是她尽量放松肌肉,冷冷地回了个嗯。
“我看到你停在停车场的车了,陨星?”斯塔侧过身,身体微微靠在台面,“颜色很漂亮。”
“别和我搭话。”李双加快了往饭盒里塞肉的速度。
“巴德回红岩镇了,你怎么没喊我一起去送他?”
这人根本不听人讲话啊!李双心说还能因为什么?因为我最不想看见你了!
斯塔打了个响指,举着托盘的侍者停下,他从托盘中取出两杯白兰地。
“你嘴巴干得像野人,”斯塔把酒举到她面前,“喝点吧,也有助于进食。”
李双抬头看了他一眼,在视线接触到斯塔忧伤的蓝色眼珠后迅速移开。
她不情不愿地接过酒,一口气饮下,将空杯重重放在台面,斯塔挑了挑眉,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
“我听说你有新朋友了,叫程理是吧?改天你们一起来我家吃个饭?”
李双继续沉默,那件事孰是孰非已没有争辩必要,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李双没有办法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更没有办法和他回到原来互为盾牌的关系。
就当对方是陌生人,不好么?
“好吧,看来你们不想吃我做的饭,”斯塔望向远处的人头攒动,“但你总得挑个时间出来,和我一起祭拜大哥吧?你们的文化里祭拜逝者不是很重要么?总不至于让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国人包揽一切吧。”
李双听出来他在阴阳怪气,也可能只是想激怒她好让她说话,不得不说这家伙的目的达到了。
“别说得好像冷酷无情的是我一样!”李双怨毒的目光飞刀般刺过去,“我对着空坟祭拜什么?有什么意义?你要是真的在乎,就不会放弃他!不要假惺惺地说这种话!让人恶心!”
连珠炮般的质问直冲面门,斯塔总是波澜不惊的脸色终于变了。
“李双!”
愠怒的斯塔直直地靠过来,超越一米九的身高搭配闪着寒光的机械臂极具压迫力,火红的头发好像已经开始燃烧。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选择放弃的时候有多不甘心!是的,你失去了家人,难道我就没有吗?我XX什么都没做错!你凭什么向我发脾气!”
周围人默契地让出空隙,No.1和No.2不合的传闻由来已久,这场大庭广众之下的争吵直接将传言坐实了。
“谁管你怎么想!”李双很努力才忍住把餐刀丢过去的欲望,“你又不姓李,算什么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