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陆远宁睡得很沉。
她似乎梦到了很多事情,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梦到。
这一夜的梦境,片段模模糊糊的,她看到了从前许多人,有在那可怕组织里虐待自己的人,有进入娱乐圈后对自己冷嘲热讽的人,有谢书程尖酸刻薄的婆婆,也有黑红出圈后巴结自己的人……
最后的最后,那些面孔都如同在火焰里燃烧殆尽一样,化作一点虚无缥缈的火星,消失在黑暗中。
而在黑暗的最深处,她听见了一些人痛苦的哀嚎。
她记得那声音。
是受刑后惨痛的叫声。
为了让他们乞讨到更多的钱,组织里的人会打断被拐卖人员的手脚,制造出一个“人工残疾人”,随后让他们走上街头,祈求可怜;她还曾经偷窥到组织里的人使用“骡子”时,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剖开了肚子,没有麻药,没有消毒,就这么取出了“骡子”肚子里的“货”……
她记得许多人间惨状。
那些曾经强迫自己遗忘的东西,却以另一种形式重新回到了脑海中,让她痛苦不已,让她时时刻刻记住自己肮脏泥泞的过去。
在梦境的最后,她梦到了三个人。
先是谢书程和殷悦。
她心急如焚,拼命地想要向他们求救,然而他们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玻璃所阻隔,完全听不到她的呼喊,她的声音在一片黑暗的空气中回荡,却无法穿透那道透明的屏障,传达到他们的耳中。
——这是怎么回事?
陆远宁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呼喊着,希望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她的喉咙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嘶哑,但他们依然无动于衷,只是微笑着看着她,那笑容在她眼中显得如此冷漠和遥远。
——你们听不到我的声音吗?
无论她说什么,眼前的谢书程和殷悦都只是保持着那副微笑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回应,她的话语像是被风吹散的羽毛,轻飘飘地在空中飞舞,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后,这两个人挽着手转身离开了。
把她丢在原地。
似乎剧情从一开始就应该是这样的,是她,介入了他们的感情,她才是第三者。
在谢书程和殷悦消失在黑暗中之后,陆远宁又看到了一个人。
沈豫川。
在一片漆黑如墨的环境中,他的身影仿佛是从黑暗深处缓缓浮现出来一般,那身影有些模糊不清,让人难以看清他的真实面容,但却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沈豫川?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黑暗之中,宛如一座沉默的雕塑,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陆远宁。
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无尽的黑暗,直直地落在陆远宁身上,没有丝毫的波动,也没有任何言语。
陆远宁被这突如其来的注视吓了一跳,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一个在黑暗中默默注视,一个在黑暗中被注视。
陆远宁很想问问他,是否知道自己已经失踪的事情,是否能救出自己,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转头走了。
他离开了她,走进了黑暗中,再也没有回头。
还有谁,能救她呢?
就在她沉默时,这个梦醒了。
睁开眼,便看到了阿香那苍白的脸。
“你醒啦,早上好。”
阿香的声音沙哑,她那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陆远宁环顾了一圈,周围其他女孩全都靠着墙壁在睡着,她们蜷缩着身体,似乎很冷的模样,过度瘦削让她们的身体热量流失很快,没有脂肪层的保护,在这个房间里她们总是瑟瑟发抖,像极了落水的小猫咪。
“……都早上了吗?”
“嗯呐,这一夜你好像做噩梦了,我听见你嘀嘀咕咕的,我昨晚本来想叫醒你,但是担心这样你更难入睡,就没有叫你了……”
陆远宁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酸痛。
“卧槽,睡得好累啊……”
她已经很久没有躺在地砖上过夜了,没有枕头,没有床垫。
地砖冰冷刺骨,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寒意,直直地钻入她的身体里。
这一夜的寒气异常浓烈,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赶着,源源不断地从地砖中渗透出来,然后如幽灵般悄然潜入她的体内。
她的皮肤像是被千万根细针同时刺痛,每一寸肌肤都在这股寒气的侵蚀下变得异常敏感,微微的凉意都能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而这股寒气并未就此罢休,它继续深入,如同一股汹涌的寒流,迅速占领了她的每一块肌肉。
肌肉在寒冷的刺激下开始紧缩,原本柔软的组织变得僵硬,仿佛失去了弹性。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肌肉的酸痛和无力,仿佛它们已经不再属于自己,而是被这股寒气所控制。
“早知道就不来这里录节目了,我去,老程欠我一个大人情。”
陆远宁喃喃着,她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感觉整个脖子都僵硬了,转头、点头的时候,脖颈都格外僵硬发痛,就好像有一千根钉子扎在自己的脖颈里。
她现在真是后悔啊。
当初就不该为了电影剧本的事情,来参加直播节目。
现在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要说参加节目提高知名度了,就算出去都像是一个奢望。
陆远宁环顾了一圈,发现那些女孩子都已经醒了,她们或低垂着头,或紧闭双眼,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们无关。
有的人静静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宛如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有的人则用手托着下巴,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这些女孩子的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让人感到压抑和沉闷。
“……阿香,我想上厕所。”
“额,去那个干草堆。”
“……有纸吗?”
“你觉得干草是干嘛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