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场——
马背上绕着马场疾驰的少年,穿着明黄色的便服锦袍,拉紧马绳停下,神情专注颇有攻击性,用力对着把子拉开了比半个人还高的弓箭。
箭脱弓,直直飞向了把子中间,正中红心。
沈崇早就看到了她,将弓箭扔给一旁的贴身侍卫,跳下马就牵着马朝着她走过去。
在他的印象里,第一次见她是在宫里的长廊,她坐在长廊的边沿等着雨停。
他没有过去,但听闻那是林将军家的独女,进宫是随着母亲来找大长公主的。那时她三岁,而他八岁,登基三年,亲母病死,朝政不准过问。
第二次见面,他躲在她坐过的长廊边沿,抬着头望着天上的落雨,不断捶打下来细雨,纷纷落在他仰起的脸上。
冷冰,孤独……无人交心。
林沅汐从他的身后慢慢走了过来,“你在这里躲雨吗?”
一声稚嫩的声音,在他的耳后响起,惊诧之余回头看去,却见是她!软萌可爱,白净姣好的五官,此时应当是五岁了吧?
他穿着白色的锦衣,除了宫里的人,不会有人知道他就是当今十岁的傀儡皇帝。
她怎么一个人在皇宫里乱跑?
“你是不是迷路了?”他问。
“嗯。其实……是我故意跑开的。”
林沅汐抬起小短腿,迈过连接长廊的横梁,就这么跨着坐在梁上,仰头看着廊沿落下的晶莹雨珠。
沈崇抬着脸看着她的认真模样,“雨好看吗?”
“好看,是自由的。”
“自由?”沈崇疑惑,冷笑了一下。
“雨为何自由?”他起身,站在她的身侧,雨水打湿了他的一半肩膀。
他也是逃过来的,虽然也有人远远跟着,但假装逃成功也足够了。他抬起手加上眼神示意了一旁的太监和侍卫们,不准过来。
“雨落,虽然落下之前可能不自由。但是它落到地上,润入土里,会成为无形之中润养万物的存在。哪怕是落到瓦片、人的身上、其它地方都好,水会消失,又在无形之中关系着一切万物。”
“……”沈崇想到了自己的困境,想着这番雨水的自由。
太皇太后垂帘听政,皇太后家族又野心勃勃,这整个朝中都没有他的亲人。都是城府高筑,处处提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野心。
他想着走到了雨里,不远处的太监和侍卫们都赶紧跑了过来!他面对着林沅汐站着,任凭雨水打湿在自己的身上。
“你叫什么?”
“啊?”
“朕在问你,名字。”
“朕?那个没有权力的小皇帝?!!”
“这种话,是你父亲说的?还是你的母亲?或是,你的兄长们……”
“呃……是我!本小姐听说过你,嘴长在我的身上,你要割掉?”
“好主意。”
沈崇走近她,伸手捏起她的脸。没有顾身旁太监和侍卫的劝告,紧紧捏着她的嘴!
“等!等!!”林沅汐艰难地吼出来。
沈崇松了松手,冰冷而阴鹜的眸看着她。她满脸慌张,而眸中却闪过一丝冷静,便问:“你要说什么?”
“我!我这样就惹到你了?那你以后岂不是暴君!?”
“……”沈崇怔了一下,彻底松开了手。
“你小小年纪,怎么可能说出那种话?”
“说你是暴君?”林沅汐捂着自己差点窒息的喉咙,着急咽了咽口水。
“雨,”沈崇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在无形之中关系着一切万物。”
“哦,我有心事嘛。”
“你能有什么心事?”
“谁说五岁的小孩子就不能有心事了?!”
沈崇沉眸,他五岁登基,便心事重重,再也没有笑过。
林沅汐想着遥远的另外的时空,雨,是意识。意识存在于无形,虽然有形时会存在于某个角落,但是回归于无形是迟早的事。
无形却有形,水雾依然是雨的存在变形,然而真正于无形时,便是有意识的时候。万物当真有思想吗?有意识却不代表有思想。
她的习惯就是思考,所以总是想些与这个时空无关的事情。
虽然,她只是观察员的一个意识焦点。
“你能有什么心事?将军府的独生女,从小就有万般宠爱,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样样都有,连自由……”
“我跟你一个小孩子不想说!”林沅汐骂了一句,转身就爬下横梁,赶紧溜掉了。
“陛下!是奴才没有注意到,让林小姐打扰到了您!实在是她个子小,没发现……”白公公赶紧求情,“还请陛下不要怪罪她!就责罚奴才们吧!”
“她说得很对,”沈崇盯着她的背影,眼眸里是十岁孩童不该有的深算阴沉,“我确实想做暴君。”
他想:林家?将军可愿做他的人?将军不投靠太皇太后的阵营,也与皇太后的阵营针对不休,倒是去战场的毅然不输给任何一位武将。
如此,便娶了林家嫡女,林沅汐为后。
那时,他就有了如此心思。
沈崇牵着马走到了林沅汐的面前,十三岁的少年意气风发,而眼底却阴鹜沉重,看她时反倒有了几丝柔情。
“还在生气?”
“……”林沅汐懒得理他,一定又要想办法整自己了!
“现在不笑,待会儿别哭。”
沈崇招手来了人,让侍卫牵着马,抓住了林沅汐的手,“陪我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