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清哪儿为这种事情烦过,哄又哄不好,重话又说不出口,叫她好一通憋闷。
好在吃了晚饭后,黎允吃完药便早早睡了,叫江时清有空出来喘两口气。
袁珂鸣这时也从宫里回来,神色凝重,他喊了江时清去书房,半晌却说不出话来。
“公主殿下她,逼宫了?”江时清试探着问道,袁珂鸣抬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她拿了那些账本名单,要陛下退位而已。”
终究有生养之情。
“那现在……”她对朝政风云没多少了解,只是这新皇登基,免不了一阵动荡。
袁珂鸣捏了捏眉头:“你们烧了登月楼,虽然拿到了他的罪证,也毁了他的黄金屋,但此事在京中影响过大,此时若皇位迭代,怕是更有一番腥风血雨。”
作为一国丞相,袁珂鸣想的东西要比她们更长远更广泛,迟迟不动手等待时机虽然看起来是心软,但也是最保守的方法。
这再后面的事情,江时清难再给出意见,在花糕铺窝了几天后,黎允仍不见要跟她敞开心扉的意思,宫里也迟迟没有换皇帝的消息。
等到钟臾上门,与她讲了钟廷尉上奏的法律修订得了公主赞赏,她这才稍稍支棱起来一点,计划着花糕铺的未来。
这天她起早去了花糕铺搞新活动的计划,黎允一起床便没见到人,失魂落魄地在屋里蹲了一上午,直接翘了提刑司上午的班。
游严两侍卫在提刑司担心受怕了一上午,跑到黎大人家里,见他衣裳也不穿,头发也不梳,整个人跟丢了魂儿似的,吓得他们又赶紧去花糕铺请江时清。
江时清正要准备中秋活动,主推商品便是拟的黎大人——黑芝麻冰皮月饼!
那活动图也是钟臾宗阙齐上阵,画得那叫一个漂亮传神,挽救一位刑官严苛恐怖的形象。
此次中秋活动也有推崇新法的意思,自然是要被公主所严加审批。只不过完全保留了花糕铺的传统,以美人拟花糕,以诗画会食友!
但江时清这次有意要给黎允准备个惊喜,所以如此好的机会没有请特邀嘉宾驻场,所拟的花糕都以诗画为主要亮点,唯独将黎允这款好好画了形象。
结果她月饼还没做几样,游严侍卫跑来跟她告状,说黎大人一上午没上班,躲家里好似有些不开心。
江时清不知他要干什么,但如此重要时刻,朝中人人自危,他此刻不上班罢工,就算公主是他亲姐也救不了他。于是丢了花糕铺事情,气冲冲地跑回去。
“黎允!”她嗓音不小,刚进小清苑就喊了一嗓子,把黎允喊得忽然回了魂儿,连忙从卧房里冲出来,把江时清圈在怀里抱得严严实实。
游严两人识相地转身离开,心里松了一口气。
“怎么不去上班?”江时清摸到他脸上有泪,顺着他的后背拍了拍,原本想了一肚子的话要数落他,如今只剩下心软,于是温声询问着。
“怕你走了。”
这话叫江时清疑惑,她每天早上不都要去花糕铺吗,今日事情多,走得早了些,至于这样?
该不是察觉到什么,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我去哪儿啊?”她歪着头问:“去北江?去淮乡找爹尸骨?还是回……黎府,找黎大人家人商量婚事呢?”
黎允猛然抬眸,看见江时清嬉笑模样,瞬间心中好似触碰到一颗幼苗,那根扎得极深,即便小小一棵,也叫他风雨中都伫立,展现盎然生机。
“婚事?”他讶然道。
“怎么,黎大人居然没想过这件事吗?”江时清反问他。
“我……没敢……”他话说得艰难,被江时清捏住下巴质问:“不敢?大人好生胆小?”
黎允眼眶里仍有泪光打转,江时清隐约察觉出什么,奈何自己搜遍记忆也不知何时叫他看出不对来,他们额角相抵,以一种极隐秘极小声的声音问:“阿允,你知道了什么?”
“你的名字,”黎允凝望着她的眼眸,认真问道:“叫时清,对吗?”
“你为何……”
“我与江时清曾见过几面,可你完全不认识我,不是忘记了吧。”
时清蹭了蹭他眼角的泪,笑了起来:“是忘了,是我忽然去过了另一段人生,所以回来后一时没想起来。”
“对不起。”
“这样嘛,”他眼睛又亮起来:“会再离开吗?”
“不会了。”
幼苗见风就长,逢雨开花,不多时在黎允心中连成一片花海。
他不知道爱人为何有这些不可思议的经历,即便超出他的理解,但他能发现并得到他的爱人亲口告诉他,往后不会再离开。
他们将会成婚。
如此,余生路迢迢,万物皆你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