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正在按照她的计划稳步进行,白洛洛的心里却并不痛快,也没有任务即将完成的喜悦。
甚至还有些惘然,对于这个所谓的攻略任务。
在原主这短短的一生里,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安排好了一般。因为她只有一息尚存,苏父不忍才会掺和进钟家灭门案中;因为她爱慕钟一舟,那些人才会利用他们的亲事来侮辱残害他。
让钟一舟娶灭门仇人的女儿,她都担心钟家双亲的棺材板都按不住他们的怨气。
在原本的剧情线里,原主并不是不知道那些人的阴谋,但她自小娇纵天真,自以为能操控一切,包括人的情感,这一性格让她以为能够瞒住所有人。
但她却忘记了,剧情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钟一舟提出成亲这事之后,她问过系统,男主怎会对一个炮灰女配提出这等要求。
系统告诉她,这是剧情安排,试炼大会幻清境内,钟一舟体内并没有根除的魔气,虽然暂时被她的血压制住,但是并不是没有副作用。
它会让人分不清眼前是为何人,爱人还是仇人都不一定。
所以,看着钟一舟的状态,很明显,她在他的眼中又成了女主的替身。
而她即使知情,也不会说出真相。
舔狗,名副其实!
她不是没有想过用别的法子,毕竟知道真相之后回头再看,这个计划实在太恶心了。
与仇人之女结契,钟一舟清醒过来给她开膛破肚都是轻的。
因为要知道修仙界,道侣一旦结契,那两人之间莫不过与完全公开透明,共用一切,包括灵力,甚至连性命都会被紧紧牵连。
所以一旦两人当着众人的面结契,只要弄死她,便能重创钟一舟,到时候杀死他便不费吹灰之力。
白洛洛可不想当这个千古罪人,所以在剧情允许的范围内,她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动。
虽然大方向她没办法改变,很多事情都是剧情进行的不可抗力,但是其中一些细枝末节她还是可以想办法做出改变的。
比如,告知钟一舟真相的那个人。
原剧情中是被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添油加醋当着众人的面告知的真相,没有一丝丝铺垫,即使那人口中的事情经过了微许的改动,但是事发突然,又有几人能够反应过来。
何况原主本还处于和心爱之人能够共度一生的美好幻想中,一朝被人打断,第一反应当然是否认,而不是解释。
而在当时的情境下,解释了又如何,钟一舟一旦暴怒,体内的魔气乱窜,他是分不清眼前的真真假假,真实和虚幻会在他的脑中交织,她的解释他也是听不见的。
所以只要真相从她的口中说出,那么后面的一些事态她还可以随机应变,反正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不能从他人的口中说出,所以她今日最重要的就是在结契之前和钟一舟说出真相,这样他应该不会暴走,如果生气动了手那刚好趁了她的心意,顺势死遁,灵丹也会物归原主,之后的事情便会如她计划一步步推动。
这样到时候,就算钟一舟还想继续追究,大庭广众之下,有哪些看热闹,痛不在己身的人也会说风凉话,对他进行道德绑架,毕竟苏家唯一的根系已经死了,大势已去,而他还有大好的前程可图,不必在此事上止步不前。
这结果看着是有点强人所难,用她一人的命去抵钟家满门的命,还有钟一舟阖目多年的痛苦和挣扎,甚至可以说是自私。
但也没有说错,她有她自己的私心,当年的事情白洛洛从没想过撇清关系,虽然那时她并不知晓,但是事情终究因她而起,她需要负责。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选择这样做,作为苏家未来的家主,即使是盗用的身份,也应该为苏家做点事,这是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
还有,当年钟家灭门,苏家只是帮手并不是真正的真凶,若是钟一舟真的杀了苏家满门那便入了魔族的道,这仙他也定是修不成了。
所以虽然她并不是他眼中真正的爱人,但是她却把他当作了朋友。
他钟一舟本是天命之子,应有一番光辉耀眼的未来,有一条康庄大道可走,实在不可因她这一炮灰角色断送了前程。
所以即是舔狗,恋爱脑一个,那么用自己的命为自己心悦之人铺一条康庄大道也不算ooc吧。
这也是在她能力范围内为他做的唯一出自真心的事了。
白洛洛突然按着腹部,眉头一皱,化骨草应当是开始起了作用,灵丹开始与血肉分离,虽然表面与平常看不出什么差别。
但是内里白洛洛能感受到,丹田处本就残存不多的灵力此时更是晦涩万分,如果说之前的灵力是一条涓涓的小溪流,那此时便是一条断溪近乎干涸的溪水。
现在怕是一个稍微有力的普通人推她一下,都能让她在床上躺上几个月。
系统:宿主,现在感觉如何?
“还好,就是浑身感觉使不上什么力气,有些虚弱。”白洛洛按着腹部,缓缓开口。
系统:那就好,知道你怕疼,所以事先把痛感转移了,你现在最多就是虚弱疲软,口渴一点。
“还是你懂我。”白洛洛头靠在窗棱上,因为虚弱面色苍白的脸艰难抵扯出了一分笑。
系统看着她笑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抖了抖:宿主,那还是别笑了,调整一下别被钟一舟看出什么,功亏一篑。
这倒是,白洛洛闭眼,感受着窗外带来的微风,让风吹干她因虚弱而出的汗。
直至片刻后,感受到身体的疲弱好了许多,两颊的汗意也已干涸,突然觉得有些口渴,才起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孰料就在这时,杯中的水还未送至嘴边,紧闭的门忽然被打开,被带起的一阵风吹乱了黏在她脸颊的发丝。
余光扫到了有人,以为是那些师姐还有什么事要交代,一回过头,刚要开口,却僵在了原地。
本应在朔云宗等她的钟一舟此时却站在她的门前。
他的乌丝有些凌乱,甚至有几缕黏在了他清瘦隽秀的脸侧,身上一袭艳红婚服,身形挺拔。
因为服药的副作用,两人的距离虽然并不远,白洛洛却看的并不真切,但她还是被惊艳住了,相处这么久,她从未看过他穿过这般颜色艳丽的衣裳,他本就生的很白,此时更是被衬得俊美非常。
只是他的神色却不似她料想中的喜悦,甚至她感觉周身的气氛都应他的到来变得沉闷。
他半敛着眉,白洛洛看不真切他眼中的情绪,本就虚弱的身体本能地瑟缩,但她还是朝他笑道:“一舟,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大殿上等她吗?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无事,只是有些想你。”钟一舟看着她淡淡道。
原来是这样啊!
白洛洛松了口气,看着他羞涩一笑:“怎么,就这么想我?!”
说着,她上前牵住钟一舟的手,将人拉进了房内。
“不过,你这样要是被宗主他们发现了,定会责骂你。”白洛洛按着他坐了下来,又倒了杯水,伸至他面前,“呐,喝杯水,然后就赶紧回去吧……”
但钟一舟却没有接过,而是僵坐在椅子上,一双淡色瞳孔死死地盯着她,不着一言。
因为化骨草的缘故,她此时的灵气已无,于普通人无异,否则她定会发现钟一舟的身周围绕着浓黑的黑雾。
连那双往日冷峻清冷的眼角,此时都泛着讳莫如深的煞气。
钟一舟冷冷的看着她比平时更加娇艳的面容,脑中却回响着那女子的话。
她是钟家的仇人之女,当真要娶她吗?
还有,当年的事情她是否知道真相,又或是她知道真相。
但把这又当作了一场兴致所至的游戏,看着他不可控制地爱上她,求娶她。
她是不是觉得他很可笑。
一时间,回忆两人往昔经历的一切,他甚至猜测,那以往的关心和笑容其中又掺杂了几分真心。
这场她早就计划好的闹剧,他又打算演到几时。
白洛洛见他没有动作,一脸冷淡地看着她,皱了皱眉,放下杯子,朝他靠近看着他试探道:“一舟?”
“和我去一个地方。”钟一舟看着她疑惑的样子,突然伸手握着了她的手腕。
是真是假,他自有办法知晓。
白洛洛对于钟一舟的突然要求虽有疑惑,但也没拒绝点了点头:“好!”
对于钟一舟此时所有的异常,她并不是没有察觉,但是白洛洛暂时都将它归为了婚前焦虑症。
她以为钟一舟生病了,毕竟在现代婚前这种症状很常见,她也就没当回事。
钟一舟抱着她的腰她十分顺从地依偎在他怀里,踏着流云被他搂着带到了朔云宗的大殿上。
此时的大殿内亦是喜气洋洋的氛围,红布绸缎,大双红囍,无不应昭着今日在这将会成就一对神仙眷侣。
按照计划的流程,此时迎亲的队伍应该在路上,宗门的人应该是为了凑热闹都去了山下。
而吉时未到,结契之地闲人免进,今日两位真正的主角还未到,大殿上自然空无一人。
除了他们俩,一个本该在家中待嫁,一个应在山下接亲,此时却偏偏出现在了这里。
一路上,流云的速度很快,似乎很急的样子,本就虚弱的身体一时撑不住,落地的时候差点没站稳,好在钟一舟眼疾手快地搂了她。
“你带我来这做什么。”白洛洛扫了一眼四周,确认这是何处,便开口问道。
“你是真心要嫁我,与我共度此生吗?”钟一舟环着她腰的手并没松开,就这这个姿势他低头直视,看着她一脸平静道。
他的语气实在有些奇怪,但白洛洛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应道:“当然,不过,你怎会突然问……”
钟一舟打断了她的询问,继续问道:“好,那我问你,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白洛洛怔了怔,但好在反应力早已练了出来,没有露出马脚,立刻摇了摇头:“没有。”
他目光如炬的模样,让白洛洛有一瞬间的心虚。
瞒着他的事情,那颗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她悄悄抬眼看了一眼他并不似作假的神色,心想:他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但他就算有所怀疑,她此时也不能承认,临门就差一脚,可不能前功尽弃。
“你问这些做什么!”白洛洛故作生气地瞪着他,耸了耸鼻子,但眼神却不敢直视。
她本以为钟一舟会如以往一般来哄她,毕竟这几个月一旦无论她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他都会放下一切,只要她不生气就好。
但是这次却好像并不起作用,殊不知,因为她如此动作,钟一舟心中的那根刺又往心口扎深了几分。
“没什么,我只是想着,反正反正都是要结契的。”钟一舟看了眼旁边桌上的结契石,后突然看向她道,“不如现在就开始。”
话音刚落,白洛洛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正要开口,谁知他的话并不是玩笑,双手结印。
“等等,一舟,你做什么……”
那是引心头血的术法。
白洛洛刚要上手阻止,却不料还是慢了一步,一滴鲜红的血滴从他的心口浮出。
她皱了皱眉,心有不忍,她取过心头血,自是知道有多疼,而且结契更是要精血,更是疼痛,但是钟一舟整个过程中却面无表情,连吭都没吭一声。
钟一舟看着她的表情,在她的注视下将那滴精血滴在了结契石上,一瞬间,结契石白光一闪,这是结契石认主的第一步。
每一对修仙的道侣都会有一块属于他们自己的结契石,双方滴血认主,自此两人的未来便被这块石头绑在了一起,同生共死,永不背弃。
钟一舟已经完成第一步,而接下来就是。
见结契石闪了闪,他的目光转向了早就呆愣在一旁的白洛洛身上。
他微微侧开身子,结契石完整的模样彻底显露在她的面前。
钟一舟虽没说话,但是表情和动作让一切都不言而喻。
白洛洛皱眉。
在原本的剧情安排中,原主虽然利用了钟一舟魔气入体,意识不清,想趁人之危,但是因为她是炮灰女配的身份,钟一舟是天道之子,书中男主,是有正牌女主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和她结契
所以无论原主的计划安排的再怎么好,也抵不过强大的剧情推动,她的美梦是永远不会成真的。
反倒是她的结局,无论如何钟一舟都会在知道真相之后暴走后杀了她,这怎么也不算另一种圆满。
所以无论剧情怎么变,大方向是万不可能发生变动的,所以,无论如何,在她死遁之前,剧情是走不到结契这一步的。
但现如今,钟一舟怎么会突然提出要提前结契,而且还有他今日的状态就很是奇怪,所作所为好似在确认什么一般。
白洛洛还是有些不放心:统子!
系统:宿主,怎么了。
白洛洛:我总觉得钟一舟有些不对劲,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你快帮我看看剧情是不是有了什么变动。
系统:没有提示剧情故障,所以现在的剧情都是在正常进行的,而且也没有警报提示泄露重要机密,不过,宿主我要提醒你,千万不能结契,不然以我现在的等级是十分有可能被发现的,一旦被发现,你的任务便会立即判定失败哦。
白洛洛:……
什么霸王条款,自己能力不行就苛待别人。
不过即使统子不提她也知道,她和钟一舟的剧情必须止在结契这一步,一步都不能再往前了,不然都有可能影响她以后的攻略任务。
于是他不明说,她也就装作不知道,白洛洛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转头看了眼外面,装作十分着急的模样道:“哎呀,他们肯定到了,我先回去了。”
说的话驴唇不对马嘴,也是钟一舟的行为太过突然,白洛洛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抬步就要往外走。
她本是想着,先糊弄过去,等仪式进行到哪一步,再如何也行。
她想着等一等,但钟一舟的耐心却早已在她的推拒中消耗殆尽。
她也不知道,此时的钟一舟,头痛欲裂,现在他的脑中虚幻与真实交杂,恶意与爱意混乱。
她的心虚和躲避下,钟一舟仿佛看见了那夜血流成河,父亲被挑断了全身筋脉,母亲被掏空腹部,满门上下,无一人幸免。
“钟洛兮”的话仿佛犹在耳边。
“那灵丹不是她的,是你母亲的,她能活至今日,是用你母亲的性命换来的。”
“你还要娶她,与她如此亲昵,难道这么多年你苦苦修仙的目的都忘了,你爹娘若是知你如此,又怎能瞑目!”
……
看着她又要躲避,再次离开的背影,钟一舟扯了扯嘴角,一脸平静地开口:“十几年前的一个雨夜,有一人家家突然闯入了一伙贼人。”
“他们来的太快太急,逢人便杀,事发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那家夫妇二人一时不敌,一个被断了全身筋脉,一个被开膛刨肚。”
“那一夜,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