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把飞剑拖着苍蓝的影,定住于李怀瑾与蜃海身侧三处,有闪着金属微光的透明屏障以三把飞剑为起始,瞬间构建成阵。
李怀瑾不由自主地开口道:“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飞剑沉默地伫立着,并没有回响,偶有蓝色的雷光顺着剑身蜿蜒闪烁又很快消失,她方才想起来若没有阿康护路,双方是无法在这片满是飓风的时空中相互沟通的。
虽然不清楚师兄的飞剑如何找到的她们,毕竟她们虽然大体上在往东南行走,可为了躲避这无边黑暗里的巨大旋涡,与原定的方向有所偏离。就是李怀瑾自己都有些分不出东西南北。
但现在并不是解决疑问的好时机,没有时间供她想东想西,她清楚几位师兄的伤势,明白不能继续颓废不前,她必须要打起精神,这样才不算辜负了此间大家的努力。
李怀瑾注意到蜃海全然苍白没有瞳仁的一双眼,略一沉思,从腰侧随身携带的布包里继续飞出三根银针,分别定于头维、神庭、阳白三穴,这三穴主治头痛,目盲。
三穴通常用于治疗普通头疾,李怀瑾眼下再无他法,只能死马也当活马医。
正是焦急时刻,蜃海往李怀瑾这个方向轻轻转动了一下脑袋,仿佛在确认李怀瑾的位置。她的眼睛依旧是苍白一片,显然并没有恢复,却拽住李怀瑾往前冲去。
三把飞剑构筑的剑阵随行其侧,给伤势极为重的两位姑娘添了份及时的保障。
李怀瑾正忧心蜃海当下是否困于幻境,是否真的清醒,却觉察她们的速度越来越快,飞剑铮鸣,苍蓝的光闪烁如雷,又不断发出极致的白芒,李怀瑾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只得用一只手去遮挡刺目光线,在眼皮眯起的缝隙中,她看见蜃海那双无神无瞳的眼睛睁得极大,映着无尽的光彩,整个身体也漫在无边的剑光之中,像披了一身雪。
三把飞剑不断颤动着,带着即将临界的末路姿态,剑势节节攀升,直达顶端。
李怀瑾感觉当下她们好像是飞在空中的。她试探着睁开眼,正对上蜃海那双异常的眼睛,这位师姐正在回头看她,本该极致恐怖的画面,李怀瑾却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她怔怔地望去,对方身上弥漫着如雾气一般的白色光芒,仿若一轮被云层遮挡住的月亮。
李怀瑾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蜃海是否是清醒的。
或许这位师姐并不是幻境失控,是她想事情想得太严肃了,李怀瑾就是抱着此种心态去奋力医治。
只是此时此刻,她已经百分百确定蜃海的状态就是那记录于古籍之中,无药可医的幻境失控——
双目皆盲,纹裂丛生,无悲无喜,无痛无觉,陷于行尸走肉之境,即为幻境破心,难回人间。
这象征着修士失去了本心,他们的灵魂被困在另一处地界,而剩下的只是一具空壳。所以古籍给出的应对是斩其身。皆是因那沦落至幻境失控的修者早在最初,便已经死了。独留的空壳只不过是承载着杀戮与悲剧的修罗魔物。
李怀瑾看着被蜃海抓着的手,她不知道眼下的情形是银针点穴起了作用还是其他。
然而,她们的速度在极致地加快后又有了变慢的趋势,因为她们已经借着流势冲到了接近边缘的位置,这是生与死之地,若冲力不够,便会被巨大的涡流继续卷入其中,李怀瑾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将她们往中心处拖拽。
三把飞剑也发出不堪重负的鸣。
办法用尽,已入死地,末路穷途,明明生机已经在眼前,却求路无门,当当是绝望至极。
在最后的最后,李怀瑾看见了这位初初相识的师姐,对着她露出一个疲惫不堪却又带着安抚意味的笑来。
紧接着,这位师姐用全身做助推,直直将李怀瑾推出极远之处,而与之相反的,她自己却加速往旋涡正中的眼而去。
这就是李怀瑾对蜃海最后的回忆。
若干年后,已经成为李家家主的姑娘每每忆起这个场面,总会觉得对方其实是在悲泣——
像高悬于空中的月亮,在哭。
所以尽管后来那位混世幻法魔君无恶不作,被整个修真界视为魔王,李怀瑾也从来没有否定过蜃海本身,她一直认蜃海为师姐。
三把飞剑追随着李怀瑾一同远去,原来这三把飞剑是以李怀瑾为锚,如今蜃海离李怀瑾甚远,无数的飓风如饿狼野犬般扑涌阻隔,李怀瑾愣愣看着这在极短时间发生的一切。
“师,师兄?蜃海师姐还没……”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说蜃海师姐没在剑阵,等等她?这是无法办到的事,而且师兄们也听不见李怀瑾的声音,他们以为蜃海与李怀瑾同在一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循着李怀瑾的灵力,护持着。
这无序无主时空太过诡异,陆回他们对自己本命剑的控制也有所降低。人与剑之间的感应几乎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