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幻境罢,蜃海想。
肖夜白修行的术法与冰雪有关,他的体温并不算高,如何能让她感到温暖?
她知晓被冻死的生命临终前会感受到暖意,如今她鲜血几乎流干,原理大致是相同的罢,她感到暖和,只是因为她快死了。
“那并不是幻象,你真的正在被救。”肉灯笼说。
死亡是什么?蜃海继续思考——
死亡是一切归于虚无、化为乌有。不管如何伟大的生命,还是如何低贱的生命,在死亡面前,都是绝对平等的,因为所有的一切,归于虚无后,便全都失去了价值与意义。
“可是你正在被救,目前死不了。”肉灯笼客观道。
蜃海觉得埋骨地是这剑宗剑冢倒也不错。这么多前辈的埋骨处,说到底,是自己占了个大便宜。若是李藕师兄得救,且还能记着她,兴许逢年过节,在阴间能收到他送过来的东西。
“你应该死不了了。”肉灯笼说。
能收到吗?蜃海想。
妖怪死之后去的地府和人族死后去的会是同一处吗?
李藕师兄若真送来了东西,万一因着她是妖,地点不同,收不到怎么办?
“喂!喂喂!”肉灯笼拍了拍蜃海的脸。
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兴许死后并没有灵魂。修真界这么大,可也没有鬼修,顶多是凡人界有些妖魔邪物。虽然名字是鬼怪,但并不是死后从□□里飘出的灵魂。
至少她没见过。
“听得到吗?喂喂?”肉灯笼贴着蜃海的脸,巨大的瞳孔几乎是蜃海脑袋的大小。
“或许只是我见识浅薄呢?这世界或许是有鬼的?”蜃海质疑着,不断思考着。
不断去想,不断去思考,想乱七八糟的东西,思考毫无用处的事物,大脑就没有空闲去感知痛苦了。蜃海就不会那么疼,就能得到片刻的快乐。这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猩红的长廊非常配合地放起了烟花。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烟花在蜃海周围绽开,欢庆得宛如过年。
“真要命。”肉灯笼拟人地叹了口气,躲开在它周围绽放的数不清的花,“肖夜白的手快废了。”
几缕血水顺着肖夜白的手臂蜿蜒而下,直至滴落到蜃海的脸上。蜃海将视线缓缓移动到肖夜白拉着自己的手臂处。
血水染红了衣袖。蜃海只是看着,却没什么实感。她麻木迷糊的脑子并没能及时处理眼睛获取到的信息。
一条白色的小蛇从少年腰部出发,沿着躯干,爬过蜃海与肖夜白的手,来到蜃海这一侧,然后张开嘴,狠狠咬住她的脖颈。
透明的液体注入蜃海体内。白蛇牙中的液体可不是什么治病良药,而是一种毒。若不是此刻见蜃海恍恍惚惚,陷入幻境,而情况又十分危急,肖夜白不会使用这种以毒攻毒的方法。
小白蛇咬住的位置距离大脑很近,渗入骨髓的毒素很快通到蜃海的头中。
就像有谁抡起巨大的重锤狠狠砸击了她的脑袋,蜃海那如同蒙着一层雾的脑子终于清醒几分。
瞳孔骤然收缩,她瞪大了眼眸,震惊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不见尽头的冰路,看见了死死拽住她的肖夜白,以及肖夜白那正在流着血的手臂。
远处,一个若神仙妃子般的少女撑着赤金的伞,站在白茫晶莹的冰路上。她没有选择更进一步,蜃海他们所处之地太过危险,也就是肖夜白强得宛若怪物,才能在那种没有任何生命能长久存在之处坚持如此之久。
南鹭可不希望自己也被削得跟那边那个几乎只剩骨架的海族一样。
就算手中有琉璃赤焰玄金伞,南鹭依旧感受到了这处时空蕴含的巨大威胁,而不远处那个旋涡仿佛蕴含着这片无序乱序时空最本初的恶意,实在算不上什么友好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