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把他认作了阿牛,海娘会害怕阿牛吗?她不会。少年心里几乎是立刻就给出了答案,这或多或少都让他不是那么痛快。
站在一步之外,黑衣少年扯开自己紧缚的腰扣,将上衣脱下来,轻轻罩在姑娘身上,只给自己留了件雪白的单衣。
一步的距离真的什么用都没有,甚至拦不住一件衣裳。
海娘动也没动,任由自己被宽大的衣服罩住。少年有些无奈,他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安置这头狼崽?要一直在这站着?站多久?”
他看向那只呼吸越来越微弱的狼崽:“站到它死吗?”他问得颇为直接。
海娘终于给了点反应,她抬头看向少年,或许她看的并不是少年,而是少年身后更远处的那片屋舍。
姑娘抱着小狼崽,往村子走去。
她行走的速度很快,也很稳。少年看出她一定要救小狼崽的决心,在沉默了很久后,眼看马上就要遇到村子里的人,他终于开口:“把狼崽交给我罢,我能救它。”
明明之前还要杀小狼的人,此刻却说自己能救它。若是一般人定要先怀疑一下对方行为言语如此矛盾,是不是另有企图。
可海娘没有。
她听了少年的话后先是愣了愣,随后便是极为惊喜,哪怕脸上裹着绷带,但喜悦感几乎是从她整个身体中溢了出来。
海娘郑重且小心翼翼地将小狼崽放到了少年怀里。她只有一只手,另一侧失去了手的右臂弯里夹着伞柄和一只浸了水的包裹,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她做的却十分艰难。但她很开心。
小黑崽颇有灵性,察觉出了周遭环境的变化,嘤嘤叫了两声,却并没有挣扎。尽管少年身上带着由于常年屠戮野狼而沾染的死亡的味道,小狼崽只是炸着毛,乖乖呆在少年的怀里,不舍地看着姑娘,在姑娘即将收回手的时候,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
见少年抱住小狼,海娘寻了一处不算高的凸起,那原本是一道矮墙的一小部分,因着年久失修,塌成了一座小土堆,倒是方便了海娘动作。
将伞靠立在墙边后,她打开了包裹——先前与野狼的搏命中,包裹同小狼一起甩了出去,滚到了水中,所幸系得紧,没有散开,只是泡了水。
海娘在包裹里翻找了一下。这个包裹是完全属于她自身的东西,她的东西很少,也不怎么值钱。但受了恩惠,她也一定要给出点什么才能安心。
五颜六色的小石头只是样子货,不怎么值钱,不行不行。半截笔?更不行了。发黄的破书?虽然浸了水,这本破破烂烂的书却仍旧是干的,大概是用了什么防水的材料,但如果送人的话也是拿不出手的……
最后只剩下两样东西:白色的玉和一只簪子。
她的手在两样东西上方略微停顿了一下,便伸向了白玉。
然而从身后探过来了另一只手,那只手骨节分明又颇具力量,轻轻捏住了簪子的长柄。
少年一手抱着小狼崽,一手拿起簪子仔细看了看。
海娘也看向了那只簪子,那是一只做工有些粗糙的簪子,尽管簪子的主体样式是女儿家喜欢的花卉样式,但整体看去又带着一种与花卉样式有些格格不入的风骨,有种仿佛猎户拿起了绣花针的别扭感觉,可若说不好看,却是骗人的——那是一只十分漂亮的簪子。
海娘瞧着簪子又瞧了瞧少年,心里想着如果他喜欢这个,便送与他。但少年只是捏着簪子长柄在眼前转了一圈,又在某个方位停下,凝神看着簪子上的一处,半晌没说话。
海娘有些着急了,她怕小狼崽会挺不住,于是将手托放在胸前做出一个给予的动作,少年拧眉看着姑娘的动作,没有理解,直到姑娘做出第三次相同的动作时才恍然大悟。
知晓面前姑娘误会自己了,他受惊一样放下了簪子,慌忙道:“不用不用……”话未说完,便见姑娘又将白玉原石放在手心递给他。
少年立刻后退一步,他搞明白了海娘的意思,看向小狼:“这狼崽皮实耐活,尽管伤势看着重,但其实并非致命伤,我不过是喂些草药给它,出不了多少力,姑娘你不必如此。”话罢,他示意海娘看看狼崽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