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得我?”秦渊紧紧盯着她,“我是谁?”
他紧紧盯着陆挽钗的眼睛,鹰隼般的瞳眸平日里在朝堂上早已能洞悉朝臣之心,此番一言不发地盯着陆挽钗,似乎想从她的眸子里抓住什么深藏的危险。
许久,他才微微颔首,暂且在此处养伤,伤好再处置这女子。
至于她是否图谋不轨,他自会慢慢揪出来。
“方才冒犯,姑娘恕罪。”嗓音仍旧冷冰冰的。
“没……没事。”
夜色已然很浓重,屋中血腥味将她的思绪拉回来,陆挽钗起身,垂下眼帘,似乎想掩去眸中的害怕之意:“既然郎君心存疑虑,我也不敢多留郎君,待郎君伤好后,便请离去吧。”
借着屋内微弱的烛火,秦渊才看清这个女子。
上着楝花色的麻布对襟窄袖上衫,配着细葛布的抹胸,只在边角处有朵紫色的小花,下着碧玉色百褶裙,虽一身并非什么绫罗绸缎,可却清丽脱俗。
那张脸眉似青山远黛,明眸皓齿,蕴着盈盈水光,令人看一眼便再也忘不掉。
秦渊面色稍霁,这么一个弱女子,或许真的与歹人无关。
但歹徒之类多半精通伪装之术。
纵使记忆全失,可谨慎多疑的性子令秦渊无法轻易相信陆挽钗,但他想看看这疑似歹人的女子到底要干什么。
“那就多谢姑娘了,改日必有重谢。”秦渊将危险的眸色收敛起来,又抬眸看向陆挽钗,“方才抱歉。”
“不,不……”陆挽钗摆摆手,有些后怕地偷偷瞥了他一眼,而后再次后退半步,“是我冒犯郎君了。”
她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说完后,也不等他回话,便飞快转身离去,“我去给郎君熬药!”
而后微微颔首,转身走向柴房,秦渊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先前的疑惑神色已然收起,默默打量起这个地方。
看来的确非刺客,不过是个普通百姓。
此处既然是清河境外,那他便很有可能是清河人士,方才那姑娘言语间提及的破庙……莫非他是在破庙被某些人暗算?
能被暗算至此的恐怕非寻常人家,秦渊拼命想搜刮脑中的记忆碎片,可却并未探查到一丝一毫。
正当他思索时,床榻边的木柜上被人放上一碗汤来,秦渊顺着这只手狐疑着抬头望去,却见陆挽钗又将那碗向前推了推,“我手艺不太好,郎君将就喝点汤吧。”
她的手白皙细腻,一看就没干过什么粗活。
农户……
秦渊心中的猜忌再次燃起来,锐利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陆挽钗,“不算饿,还是姑娘喝吧。”
“那怎么好,郎君你身上还有伤呢。”陆挽钗咬了咬粉唇,望向他,似乎看出什么似的缓缓将眼睫垂下来,在烛光映射下投下一片阴影。
“郎君是怕我会对您不利么?”
说罢,她端起那汤,送到嘴边,喉咙滑-动中,米汤瞬间送入胃里,带来丝丝暖意。
望着面前这个有些透着古怪的女子,秦渊警惕之下竟有一丝松动。
但也仅仅只有一瞬。
他侧过头去,“并未,姑娘多心。”
那汤他最后仍是没喝,身上的药效逐渐起来,秦渊就算拼死保持清醒,却还是被药效催得很快入睡。
梦中刀光剑影比比皆是,他看不清眼前景象,尽是一片模糊。
秋色乍起,飘落屋内内一片红叶,那红叶漂浮着,跪伏在他脚下。
他惊觉自己右手上握着把剑,剑也散发着凛凛寒光,从剑刃边缘沥下几分鲜红的血来,剑下俨然是试图负隅顽抗的面目模糊的人。
两滴血溅上他的脸颊,转身走出屋子,只见他们已扔下兵器,匍匐在地。
秦渊抬起眼帘,望着身后那些没有脸的人,“你们呢?”
“或格杀,或缄默。”
红叶再次被风带起来,秦渊捡起那片红叶,从那片红色里再次望见鲜血。
秦渊是被伤口处传来的痛意疼醒的。
他摁了摁眉心,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方才梦中的刀光剑影仍在,久久消弭不去。
……他到底是谁?
他睁开眼睛坐起来时,只觉脚边似乎有个人,抬眸只见陆挽钗睡在他身侧守着他,手臂撑在榻边,支着她的头,似乎下一刻便可能会手发麻,然后头垂下,从梦中抽离出来。
几乎是瞬间,他便下意识出手,摁在她的脑袋上,下一瞬便能把这脑壳捏个粉碎,眸中尽是警惕的寒意。
“你又是何人?”秦渊盯着这睡梦中毫无察觉的女子,低低呢.喃着。
突然她柔软的脸颊突然蹭了蹭,而后触碰到他的手心,带来一股异样之感,他瞳色渐渐转深。
这女人言辞中满是不通之处,说自己是农户,却肤色白皙细腻,毫无庄稼人之相,且手指修长匀称,倒像是大户人家千娇百宠养出来的小姐。
他心念一动,用手指去试探她脸边缘有无人皮面具的痕迹,可试探多次后,也并无什么不妥。
他抬起左手手掌,似乎想要拍出掌风,企图以此来试探陆挽钗到底是否心存歹意。
他眸中仿佛淬着寒冰,心中警惕到极点的那根弦微微颤动一瞬。
只要一下,就能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