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像荀心这种天资还可以的人,在将军府,修炼几乎全靠自觉,不知道是不是玄天阁带出来的习惯,她始终无法令自己闲散下来。
她要自己尽快突破元婴,日后也必然留在将军府,做弟子也好,长老也好,只求能报将军的知遇之恩。
只是她的修炼没继续多久,便因察觉到有人来到闲林院而中断。
来人并未有意隐藏什么,荀心只需张开元神便认了出来,随后起身,去了院中。
院中那棵被师衔羽种下的跃金木下,此时正站着一个身形尤为高大挺拔的男人。
此人正是武莫将军李长歧。
荀心以往也不是没有见过体修,可那些体修总是拥有着一身尤为突兀的腱子肉,并不美观。
但将军的身形,并没有因为体修的缘故而显得某些施展力量的肌肉格外突出。
他的高大挺拔,更多的是自身本就存在的一股气势,他的存在,即表明无坚不摧,安如磐石。
荀心收起心思,连忙行礼∶“将军。”
李长歧伸手摘了一片跃金叶,拿在手中端详,说∶“这树,与将军府有些格格不入。”
将军府处处竹林,极少有其他树木,尤其这种满树黄金叶的跃金木。
荀心说∶“这跃金木是师妹所种,是她家乡常见的树木。”
师衔羽极少提到她的家乡,只说是青云山附近的城镇,青云山覆灭之时,人祸滔天,也将她的家乡毁了。
她虽没有细说,但她那么在意青云剑仙,又说出过青云剑仙的宗门是被玄天阁所毀的话,荀心很难不怀疑,师妹和青云剑仙之间的联系。
也是因此,她原本对剑仙自刎的事始终有些轻视和鄙夷,如今也放了下来。
李长歧只听到家乡二字便了然。
这树,他也曾在剑仙的记忆中看到过。
那茫茫无涯的跃金原,零零散散往来同门的欢笑……无不充斥着他的识海。
他在那记忆里还听过一首曲子,陶埙幽远,曲调绵长,亦有断断续续的女声在断断续续地随之哼唱,唱着天苍苍,唱着野茫茫,唱着风吹草低见牛羊。
在那场记忆里,青云剑仙曾在化神之时以战证道,一剑成名天下知。
他接受每个人的挑战,从无败绩。
他傲然而立,自诩他的剑在化神之上可战炼虚,可指合体,而化神之下,绝对无敌。
他遍行四方,誓要劈开这四境天的混沌天地,见更广袤的辉煌。
可他的剑却在他最耀眼的时候选择入鞘。
剑仙再也拔不出自己的剑。
他只能将自己的一生都沉醉在跃金原那片须臾之地。
他常常坐在树上,一坐就是一天一夜。
也常常吹着那曲子,去压制他那已经蓬勃却束手无策的心魔。
只可惜那曲子被他篆刻了本命音纹,意境深远,李长歧又并非纯粹音修,即便是跟着音调去学,也无法掌握其精髓。
而关于跃金原的记忆,却美好得像是一场梦。
如果师衔羽没有出现,李长歧甚至怀疑那就是一场被梦境篡改的记忆,但那却是青云剑仙在剑阁里那诸多困阵之中保持神志的唯一寄托。
李长歧问荀心∶“荀心,你这些年往来万仙盟各地悬赏,去过的地方也多,可知这跃金木在何处盛产?”
荀心略一沉吟,便道∶“有两处最多,其一是沧澜国金风岭下的百目山脉,除了跃金木之外,此处还有许多灵木丛生,不过此地数百年前便被药王谷纳为秘境,修士不可擅闯,其二则是沧澜国河西谷边境。”
李长歧问∶“那你可知河西谷边境?”
荀心想了想,说∶“河西谷过于偏僻,路途遥远,灵气比较稀薄,不宜修士修炼,万仙盟也不曾在那边设立悬赏任务的记载点,所以还从未去过,但……听闻青云剑仙便出自西南边境的青云山。”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愣∶“将军,你也觉得师妹和剑仙……”
李长歧摇摇头,阻止她之后的话。
有些事知道就行,说出来不行。
世上天才繁多,为何独一个剑仙熬不过百年峥嵘?
若是天道不让他活,多的是刽子手愿意替天行凶。
李长歧问∶“她的修炼如何?”
荀心说∶“有谢师兄在,应当不会有什么意外。”
谢青幽其人就是个纯纯的商人,与他不能谈同门情谊,但他遵守交易规则。
说到的事,就绝对会做到,他不一定是可托付后背的伙伴,但绝对值得信任。
李长歧点头,对谢青幽的品行自是略知一二,他道∶“之后,她有什么需要,便尽力相帮,或许会攒下一个大机缘。”
“我们本就是同门,理当互相帮助。”荀心说完,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将军,剑仙他……”
李长歧朗声大笑,说道∶“当初让你来将军府,果然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将军过奖了。”荀心由衷地说∶“能来将军府,才是弟子的荣幸。”
“客套话说多了就没意思了。只可惜青霄与神候都不是剑修,玄天阁的剑道又与你相悖,否则,你如今的成就应当更大。”
李长歧甚至忍不住想,若是青云剑仙当初没有陨落,若是有他指点,荀心在剑道一途或许会走得更远。
荀心摇摇头,修行至今,她已经知足∶“无妨,弟子有玄冥剑足矣。”
李长歧笑了笑,身形便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