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成秋的战报送到营地时,许小曲正在同其他留守的兵士们讲玄门阵法。那战报送来一时间也不知给谁,兵士看了一圈,最后交到她手里。
许小曲看着手里的战报心生疑惑,这战报怎么就送她手上了?
围坐的兵士见是前线战报,纷纷拿眼看过来。
“许道长快看看跟你说的是不是一样的。”
“是啊许道长,这战报来得好快,想来是第一日打完就送了。”
“快看看快看看,若是许道长昨日都说中了,那我们今天晚上抓点肉食给许道长打牙祭。”
许小曲闻言朗笑一声:“这可是你们说的啊,记得给我打几只肥的啊。”
“知道了知道了,说准了我们就给打肥的来给许道长烤着吃。”
许小曲拆开来,确是前方战报。
上面字迹凌厉张扬,洋洋洒洒写了大半张。
“第一战,年廉迎战廖羽,平。”
“嚯,许小娘子猜得准啊。”薛煜不知何时过来的,手里还提着几包油纸包着的东西。
他走过来便笑道:“怎么着?岳成秋写的?”
许小曲扬了扬手里的信纸:“看着字迹不太像杨柒。”
薛煜心里暗笑,自家许小娘子总爱揣着明白装糊涂。
“第二战,无名迎战廖英,胜。第一日只有这么两场,耶律赫泽答应,五日后平原一战。”
“五日后?那算算日子不就还剩三日余吗?”有兵士感慨一声,“我们也当出一份力啊。”
“这些抛开不谈,我先去给许道长打几只肥的,今晚大家也都打打牙祭。”
“也是,万一能用上咱们,也不能饿着肚子去。”
兵士喧闹起来,有人去拾柴火。
许小曲本想着也出一份力,结果都被人抢了过去,他们美其名曰:粗活儿让他们这些粗人干,许道长只需要卜卦演阵就好。
许小曲无奈地在堆好的柴火边坐下,一手摸着南卡,一手握着龟甲。
待到入夜了,篝火点燃,薛煜坐在她身侧,一边替她烤一只山雀一边看着明亮的篝火。
“在想什么?”他腾出一只手给她拢了外袍。
秋夜里本就寒凉,小曲还穿得单薄。纵然是在篝火边,他也怕她染风寒。
今夜里也是兵士们搞出来的一场篝火。他们守营的成天啃干粮也不是个事,总得吃点热食暖暖肚子。遂找了个许道长昨日猜得分毫不差做借口,给大家伙儿都熬了一锅粥,再去山里打了些野食。
这些时日里,他们许多人早跟薛煜和许道长混熟了。
许道长不必说,嘿,那龟甲一摇可是仙风道骨。虽是女子但翻得山来越得岭,杀敌干净利落,说话又好听。
再说薛煜,当日杨将军两轮暗箭都没伤他分毫,这轻功放哪里都是顶顶好,更何况又惯爱同他们插科打诨。
就是不知道这两人是有什么牵绊,薛煜明摆着这是我家的人,而许道长也不躲他。
两人也都是大盛人,如今又在一处坐着,看着挺舒坦。
“许道长,听说大盛四季都有赏花宴?”
也不知是谁起了头,陆续就有人来问东问西。
许小曲笑着道:“是啊,春赏百花夏赏荷,秋赏金菊冬赏梅。一年四季花宴多着。”
“人人都说大齐风流,我看大盛更风流啊。”
“许道长是玄玑山来的。我可听说过那玄玑山上玄玑观,玄玑观里住神仙。”
“闻甚安闻道长,名气大得很,就是没缘见。没想到在这营里能遇上闻道长的徒弟,这是不是也算与神仙有缘啊?”
“是啊,许道长。不如,你也跟我们说说玄玑山,让我们听听大盛调子?”
兵士们你一言我一语,又听着许小曲一一答复,觉得新鲜极了。
他们跟着杨将军驻守边关,许多人为了一口饭十四岁就入营,一守就是十来年。大盛也有商人来大齐做生意,但甚少会来边关晃荡。就是那边镇子里,来了个客商也是步履匆匆。
他们哪里能看到别国的风光啊?
吃饱饭守好关,年年给家中捎一笔俸禄,更好一点三年五载回家一趟看一眼妻儿老小就已经很满足了。
从军苦,行军苦,守关苦。
都苦在看不到妻儿老小罢了。
他们自入营那一刻起,便已经将头拴在裤腰带上,活一天是一天。哪天要是战死沙场无人收尸也还能为家中挣最后一笔银钱。
看不到的别国风光,听别人口中说着也好。
薛煜听着小曲侃侃而谈,看着她眼底映着篝火微光,极小心地抬手将她往自己肩上带了些。
许小曲微愣,抬头看向薛煜,见他唇角噙笑,只看着面前那方明亮篝火。
像是恍然回到上辈子的银河之下,在极夜里点燃那一星篝火。红衣金甲,锋芒灼灼。
彼时她也豪情万丈,提着酒坛放歌豪饮任烈酒洗枪,捧雪烫剑。
她又听薛煜说起南岭红枫,大盛南岭,一到秋日便是红枫十里,文人狂士无不驻足。他看过文人骚客一阙诗文题字,也看狂士剑客红枫之中刀剑飒飒。
耀目的金与红交错,是他眼中最美的大盛。
最后他说南岭美啊,红枫过后总会新生。
许小曲心念一动,扯住薛煜的衣角问道:“薛煜,你记得那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