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凌氏文人风骨,大公子凌煦乃大齐年轻文人之首。
而岳家成秋天生将星,岳家长枪锋芒无匹。又承了他父母的长相,惯爱穿一袭银白衣,是少有的带着文人风流的武将。
说的人多了,他便知道,他穿银白衣,应当是能入眼的。
他取来一根革带扣了,又细细将袖口束好,捣鼓许久才摸了一旁的银枪走出帐子。
他一撩开帐帘便看到许小曲又同薛煜站在一处,二人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只看到薛煜说完就跑,几个起落溜出老远。
许小曲晚他一步跃上帐篷顶,轻巧地掠过去追他。
二人一前一后,许小曲被他甩在后面十步开外。以薛煜的轻功,许小曲自然逮不到他。
说时迟那时快,便听见许小曲吹出一声哨音。
哨音未落,就见南卡窜出来,直直朝着薛煜俯冲而去。
薛煜一时没防备,被南卡绊住,手忙脚乱将它抓住。接着就被追上去的许小曲一脚踹下帐子顶。
许小曲收回腿,抱臂站在帐子上,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薛煜:“我就说我好了吧,你非不信。”
薛煜撑起身子,半躺在地上揉着自己腰腹:“许小娘子,你这叫耍赖。”
许小曲从帐篷顶上一跃而下,站在他面前弯下腰朝他伸出手,眯着眼笑得像狐狸:“这叫借助外力。是吧,南卡?”
南卡不知道她说什么,但是站在她肩头的皮甲上蹭她的脸。
薛煜握住她的手,借力爬起来,站在她身侧低声问道:“呼延烈那小子怎的还是常来找你?”
许小曲抬手拍拍南卡的头,朝着呼延烈的帐子看了一眼面带无奈:“他哪里是轻易放弃的人?他如今也算得孤身一人,瞧着……甚是可怜。那刀我也说明白了,只替他收着。”
“你啊,就是心太软了,对谁都掏心掏肺的好。”
薛煜抚上脖颈,眼眸微眯,看着远处慢慢升起的那轮红日。
“如今能支撑呼延烈活下去的就只有复仇二字。可若是被这二字蒙蔽双眼,留给他的,就只有遍地的鲜血。”
许小曲抬起手,南卡便跳到她的护臂上,她抬起手,将南卡一抛,轻喝,“南卡,飞起来!”
白羽苍鹰打着旋飞上高空,越飞越高,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一个小黑点。
北疆人的图腾是苍鹰,信奉苍鹰和火神,他们死后会将尸骨葬在原上供苍鹰啄食,向往的是无尽的天空和自由。
谁都不该被这世道禁锢。
呼延烈前些时日就将南卡暂留给她,愿她如鹰,与天空相伴。若是可以,便也去北疆的阿那海看看,那里会生出雪白的莲花。它们在北疆凛冽寒风中才能开得好。
薛煜自余光里瞥见岳成秋往这边来,什么都没说,只接着跟小曲插科打诨。
“那边月呢?他如何?”他突然问上这么一句。
许小曲奇怪地看他一眼:“又关他什么事?”
薛煜的手落在小曲发顶,似是玩笑一般笑道:“许小娘子。我问你,你觉得他长相如何?”
“他啊……”许小曲顿了顿,伸手接住了飞下来的南卡,“边月他啊,是风流天成。”
说着她就笑起来:“若他真有心,也不知有多少姑娘会倾心于他。”
薛煜挑眉:“那你呢?”
霎时,连风都歇下去。
刚升起的耀阳下,细碎的金光落了许小曲满身,她的白衣被微风带起揉皱,最后归于沉寂。
薛煜本以为她不愿再答了,却听到她带着笑意的声音:“薛煜,你就这么想背我上花轿?”
薛煜落在她发顶的手顿住,随后揉乱了她的发髻。
因为上辈子他食言了,如今也只愿让小曲活得自在些。
若是小曲乐意,他不会拦,小曲若是挑不上人没那心思,他就陪她游山玩水过一生。
小曲说不愿他再上战场,可又觉得不该过多干涉他的人生,便还是像上辈子一样给他打了一双鸳鸯钺。
她总是这样,将自己看得太轻,把别人看得太重。
他本不想拦着小曲,可他又见不得小曲再受伤。
直到小曲拉下他的手睨他一眼:“别揉了,乱了。”
薛煜敛了笑,压低声音道:“我是认真问你,你若有喜欢的,我就给你绑过来。”
“你胡说什么呢?”许小曲把他的脸推开,一眼就瞧见一袭银白衣的岳成秋站在十步开外。
她怔住,也不知方才那番话,他听去多少。
“岳将军这是去练枪?”她随口扯了一句话,扯完才觉得自己是真的在胡扯。
这个时辰,岳成秋又提着枪,她这不是明知故问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许小曲正想拉薛煜挡刀,却一手抓了个空。
她四周一看,才瞧见薛煜不知何时已溜到数十步开外的帐子顶上坐着仰头看天。
许小曲无奈之下只得拢着手站在岳成秋面前。
好在岳成秋没难为她,只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是。”
“那我陪岳将军练练?”
岳成秋提着枪转身:“不必了。”
今日的岳成秋,别别扭扭的。
许小曲心底叹了一口气,面上挂起一个轻浅的笑意:“那便祝岳将军过几日大获全胜了。”
她转身欲走却被银枪横来拦住。
岳成秋看着她,眼中带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蹙着眉,问她:“你不想再看看吗?”
他踏近一步又问道:“还是说,你要去大凛?”
许小曲不答。
岳成秋垂下眼睫看着只到他肩膀的人,心中挣扎着。
终是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拽住许小曲的袖摆,低声道:“那你陪我练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