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好听又有能耐,营中许多人也爱同她和薛煜聊聊。”
杨柒一口气分成两次叹,瞧着岳成秋慢慢冷下去的脸,莫名觉得自己心中畅快许多。
这些日子的成秋,没事做就拉着他练枪,如今也算得给自己出了一口气没那么憋屈了。
岳成秋沉默良久,杨柒见状欲溜。
奈何岳成秋又将他叫住:“陪我再打打。”
杨柒:“……”
……
待再晚些,许小曲坐在枯树高处看着空中稀零的几颗星子。夜色空寂里,又逢晴日,星子瞧着亮了许多。
星落天河,斗柄指北,人间已冬。
许小曲低头才见着,岳成秋不知何时站在树下,他一袭银白衣映着月光朝她看来。
“岳将军,你要不要上来啊。”许小曲只看了他一眼,便又抬头观星去了。
岳成秋几下攀上树,坐到她身侧。
许是觉着冷,他往许小曲身侧又靠了靠。
许小曲不自在地侧身躲开些,给他腾出个宽敞点的位置。
夜色里朦胧得很,岳成秋垂眸看向他们交缠在一起的衣摆。他的手轻轻收拢,悄然将许小曲的袖摆揉皱。
“你躲我做什么?”
许小曲一僵,打了个哈哈:“哪有的事?岳将军多想了。”
“岳将军不妨同我一起看看这天上的星子。冬日的星象与夏日不同,冬日里只能瞧见这么些零散的。”
她说着笑起来:“这个时节星子不亮,还得仔细瞧瞧才能瞧见……”
她话还未落,就听见岳成秋辨不清情绪的声音。
“你往常,是直呼我名姓。”
许小曲的身子僵住,待远处传来几声鸦鸣,才恍然回神:“在军中直呼你名姓,不好。”
“岳将军啊,你我之间,本该如此。”
平原的风歇下去,那丝微微泛起的涟漪一点点平静下去,将微漾的那池子春水变作一潭死水。
岳成秋没有反驳。
他攥着许小曲袖摆的手一点点收紧又颓然松开。
“那你为什么……”
岳成秋的声音低下去,慢慢消散在空寂的夜色里。
最后只余下未尽的余音。
“没有为什么。”许小曲笑着道:“我做的事是我想做。并非别的什么。”
“使玄门阵的那人我来对付,有我牵制他,岳将军便可安心斗阵出战。如今耶律赫泽重整旗鼓,岳将军须得将很多东西都放下了。”
“你身后有杨柒在,你同他磨合了这三年余,走阵出兵相辅相成。若非玄门困阵,也用不着我。”
这个时辰,夜已深了,许小曲也觉得冷起来。
关外平原上不比大盛,大盛要暖和许多。
她最记得,大盛这个时节里是开候冬宴的好天气。
她也曾去过两回,只是她不喜欢这些宴席,就坐在一边同薛煜饮酒听那些才子高谈论阔,赋诗作词。
也不知……何时会回大盛。
大盛好啊,春赏百花冬赏雪。
只是她又犹疑着,不愿再看到许家人。
“岳成秋,你同我说说大齐吧。我未到过大齐,只听闻大齐文人风流武将忠骨。”许小曲寻到一处平稳的树杈上,靠在树干闭上眼歇着。
她睡在夜色和落拓北风里。
岳成秋挪动一下身子,看着自己的影子靠在许小曲边上。他心念一动,小心地再靠近一点。
见许小曲没有动静,才松了一口气。
“大齐的姑娘,养得比你好。”
他的声音平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
许小曲闻言睁开眼,轻笑出声:“岳将军,你就憋出这么一句?”
岳成秋猝不及防,慌忙往后退,一个不稳险些掉下树去。
好在许小曲眼疾手快,握住他的手臂将他重新带回树上坐稳。
岳成秋别过头去看着远处望不尽的平原。
少年人的脸白皙些,那一抹红极难遮掩。
许小曲松开手退回去靠回树干,抬头瞧着天空里不知何时飘来的一层薄云,将星子遮住几颗。
“北斗在北,参宿在西。眼下冬日里便只能瞧见参宿。”
“等参宿正南,便该是年节。若是再晚些,年节怕是要在原上过。等龙抬头后,便该看到春日的星象了。”
“我今夜里小观天象借星问战,它告诉我此战将胜。”
“岳将军,明日也会是个好天气。早些歇息吧。”
她说完便跳下树去,白衣飘扬着最后消失在夜色里。
岳成秋的手落在枯树干上,慢慢攥成拳。
许小曲行了一路,没敢回头看岳成秋,方才脑子一乱不知说什么便扔下一番乱七八糟的话,也不知岳成秋作何想。
可世间缘聚缘散,是常有之事。
她与岳成秋,也不过是前世有恩,身负命数。
她步履匆匆,只闷头往帐子赶。
走得急了一时不察,迎面撞上一人。
许小曲揉着额头抬头一瞧,就见呼延烈正低头看她。
南卡站在他肩上跳下来,许小曲手忙脚乱将它接住。
呼延烈淡淡道:“南卡找你。”
许小曲抱着南卡,南卡就蹭她的下巴,把她蹭得有些痒。
她伸手摸上南卡的头,看向呼延烈:“南卡很少夜里找我。”
呼延烈似是知道瞒不过,点点头:“是我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