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时,薛煜瞅着岳成秋走进酒肆,脖颈间缠着干净布巾。布巾上打了个漂亮的结,一看便知是谁的手笔。
他挑眉看向一边小口啃饼的小曲,小曲还在认真啃饼。
岳成秋僵着身子坐下来,喝下一盏热茶才缓和了。
他抬眼,许小曲默默扯过薛煜把她挡住。
薛煜耸耸肩,笑问:“今日你俩这是不相熟?”
许小曲啃完最后一口饼,才腾出手指指柳轻安:“今日柳公子请客,快些吃了还得赶路。”
她站起身,快步出门去牵马。薛煜看她背影匆忙,顺手一拍发愣的岳成秋。
岳成秋回过神看他:“做什么?”
“没什么。”薛煜见他要起身,一手按住他肩膀,“柳家乃大盛重臣,皇帝亲信。如今恰好有个公子,难说两家联姻不是一桩美事。”
这辈子的柳轻安也不知哪里来的,柳家忠于大盛皇帝,许家若要得帝心怕是会攀扯。
岳成秋霍然起身,踏出几步又走回来。他拉了拉自己的衣摆,扶正发冠面无表情问道:“我比之柳轻安如何?”
鸳鸯钺滑落在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响,薛煜默然捡起来,重新用青布裹好绑在背上。
他睨岳成秋一眼,只扔下一句:“问我没用,得去问许小娘子。”
薛煜翻上马背,只觉得一阵寒。小曲打马过来,疑道:“昨夜里着凉了?”
“没有。”薛煜摇头,同她一起打马慢行,他瞥后面的人一眼,面色如常,“方才岳成秋同我讲了个笑话,有些冷。”
“他还会讲笑话呐。”许小曲嘀咕一句没再纠缠。
几人行得不快不慢,有时许小曲换一身道袍,薛煜抱幡,岳成秋捧八卦镜。遇客栈歇脚,他们三人便就地摆个小摊算命。
柳轻安偶尔帮小曲抱铜钱剑,一行四人像极了话本子里的取经师徒。
后边的暗卫赶着两辆空马车驾三匹马跟在他们身后,路过热闹些的街道,许小曲就顿住脚买上好些五花八门的吃食玩物。
这些天停停走走,吃食各人都有份,几个暗卫也同小曲熟络起来。
许小曲来者不拒,若有人算命卜卦,定是取龟甲墨笔,端坐详问一番看卦解签。
眼瞧着离都城越来越近,几人反倒更慢了。这日里小曲抱着拂尘半看天色,夏日艳阳高照碧蓝天,一丝风都无。
薛煜站在她身侧,随她一起看天。
“前年还在大盛时便少雨,天干遭旱百姓难过,也不知今岁如何。”他抬手给她遮住些日阳,“若是活得太苦,少不得生流寇饥民。”
许小曲眼眸微眯,观草叶艳阳暗衬一卦。
“今年胜旧年,流年顺,民少疾。”她转过身,抱着她的拂尘眼中生辉,“前年疾苦,去岁除,今岁秋收共欢庆,倒是个好年头。”
“那便好……”薛煜懒洋洋地跟在她身后,抬眼看到柳轻安将客栈的桌椅擦了又擦。
柳轻安……怎的时而像另一个人?
这一路行来,他在黑云寨时不怕脏污,行在路上偶有病痛,缩在马车里几日不曾出。如今又讲究起来,一连路过几个外面放桌椅的客栈,他都要把桌椅擦了再擦才肯坐下。
倒是岳成秋越发随意。
这不,小曲还在这方看天,他方才就盯着看半晌。
岳成秋见小曲过来,横过一步挡在柳轻安身前,轻咳一声:“又将启程,我去牵马。”
许小曲茫然地看向薛煜:“他?”
“莫问我,我不知。”薛煜躲开她视线,去收拾了包袱挂上马背。
许小曲长叹,撑在桌上眼眸一转,看着提壶倒茶的柳轻安缓缓道:“柳公子……近几日是身体不适?”
“许是这些时日赶路太急,未休息好。”柳轻安将茶水推到她面前,“请。”
许小曲摩挲着杯壁,嗅着淡淡茶香,唇角带出笑意:“那柳公子可好好好养着,还未到都城,若是出了事可不大好。”
“这是自然,有劳许小姐记挂。”柳轻安错开她目光端起茶水饮上一口,看着外间他们已牵来马,才慢慢起身,“这些时日,多谢许小姐相救。待我归家,自会给许小姐一个交代。”
“那便有劳柳公子费心。大盛柳家,朝上重臣,尽得帝心,我也想瞧瞧是谁这么大胆子,真不怕触怒龙颜。”
柳轻安身形一顿,旋即轻笑道:“柳氏风光,与我何干?朝上重臣,非我非他。帝心?怕是早已消磨殆尽……”
呵……帝心……
许小曲掩下眸中神色慢品茶水,还不忘唤来小二打酒。
这些时日前来探路的杀手一个没剩下,后面的竟还前仆后继起来,到底是谁这么大手笔请了这般多的人。大盛许柳,两家氏族,许家深浅不好说,柳氏倒是久未衰落……
有意思的事,自是要放好饵才好钓大鱼啊。
许小曲喝尽杯中茶水才起身,她翻身上马,扫过一眼后面钻进马车的柳轻安,便扬了马鞭策马而去。
……
闻说大盛逍遥,最逍遥当属都城。
文人墨客齐聚,最是敬许氏风骨。
大盛许、柳、祁、周四家文臣,并立大盛朝堂,极得帝心。时日一长,便成大盛文人所向。大盛崇文,多有男儿六岁开蒙入学堂,只盼能得一二功名。
都城之外的城池,已隐见都城里的模样,人声鼎沸,街市繁华。许小曲今日在一处酒楼前驻足许久后带着岳成秋直上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