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许家公子许流觞提一杆枪匆匆赶来,他才挂了个笑。
“许、流、觞。”
他身形一闪,反手扣住自己的武器,银芒灼灼里他划破了许流觞的手臂,惹得血色飞溅。围观的人愣是没敢吱声,就看着他把那个许府公子按着打。
厮打时,有侍卫上前来都被他一一打趴下,围墙上蹲着的弓弩手又怕伤了公子,便只能待命。
“你是何人?你可知这是何处?”许流觞架住他的锋刃,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银刃一阵心惊肉跳。
这武器他倒识得,是鸳鸯钺。
玄门之中,内家功夫的武器。
玄门……
许流觞跳起来,骂道:“你是许小曲派来的?”
鸳鸯钺从他耳畔擦过,将他的耳朵劈开一道口子,许流觞痛叫一声捂住耳朵。只一瞬间,便被薛煜钻了空子。
“她是你姐姐啊……”
薛煜掐住他的脖颈,眼眸带着冷意,眼下的疤都狰狞起来。他将许流觞提起,看他面色憋得通红,慢慢发紫。
忽来一箭穿透他肩膀,他的手微颤,很快抓住许流觞挡在身前。
“想让他死就继续啊。”
他冷笑一声,手上力道不减反增。肩膀的血浸进黑衣里看不出分毫。
“住手!”
“薛煜!”
两声大喝同时响起。
薛煜身形一颤,似是清醒过来。他松开手,不去看跌在地上生死未卜的许流觞,转身朝着府门口走来。
围墙上的弓箭手得许安示意,弓弦立时拉开,银亮的羽箭瞬时从四面八方而来。
翻飞的火色衣衫伴着银刃弧光将薛煜护住,她一手握住他手臂,另一手执刀斩落箭矢。她呼吸未稳,自银光箭雨里睨了站在府门口的人一眼。
府门口的百姓被遣散,只留下许安一人。他负手站在那里,眼中无悲无喜。三十余岁的人,未经许多风霜,仍是旧时模样。许安的模样……她是模糊的,上辈子第一次凯旋归来时他也未带人相迎。
生而不养,妄谈骨血。
若非薛煜一时莽撞,她再不会来这许府。
远处似有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响,不多时就停在许府门口。不知何处悄无声息涌来黑衣人,护着他们二人安稳出府。
许小曲浅笑着看向许安。
“许大人,是我之过。”
薛煜垂目站在她身后,哑声道:“小曲……”
许小曲瞥他一眼薛煜识趣不再言语。
她转过头来眼眸微弯:“许大人不妨先去看看令郎,看后若是有甚么要小道赔的可知会一声。”
许安偏头看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一眼,只淡淡道一句:“是他技不如人。还要多谢这位公子手下留情。”
“你……还是不回府?”
“小道不是说得很明白吗?许大人,莫强求啊……”许小曲的手握住穿透薛煜肩头的箭矢折断,“许家门庭,高不可攀啊,哪里是我这种山野草民能攀扯的?”
“可我许家,生你养你。”许安终是起了怒意,看着自己这个已然十八岁的女儿,他不知该如何管教。
府中许流觞已经被人架起,缓和过来,他怔怔地看向这方。
“你流的是我许家的血,就是死了牌位都供在我许家祠堂。你有何资格说这等话?”
他踏前一步,迎上来的却是许小曲手中刀锋。
此刻静得落针可闻,他抬手止住欲动的侍卫。许小曲缓缓移开弯刀,唇角挂起一丝凉薄的笑意:“那你会把许流觞扔去外面不管不顾十多年吗?”
“你又有何资格谈生我养我?”
许安哑然,只能看着她带着险些杀了他儿子的人走出许府。
许流觞缓过劲儿来,他跌跌撞撞跑到府门口,只瞧见那两道背影。
“那是许小曲?”他恨恨看着,转而看向他父亲。
许安闭目,叹息一声拉住他:“是。随她去罢。”
“你就这般不管她吗?结识这些粗鄙之人,我许家……”
“住口。”许安喝住他,“她好歹还是你姐姐,我许家的女儿,方才那人若是想杀你,你以为你逃得了吗?”
许安觉得自己累了。他为官这两年,都鲜少有这般累的时候。他本想等她回来,好好替她补上这些年缺失的许多东西。
可她不知为何,不愿回了。她说得也不错,他不会把许流觞扔去外面十余年,因为他许家还要留下血脉。
他隐约记得,他家这个女儿,该是他亡妻那般的性子。
柔和又固执。
她爱看书,整日里都抱着兵书,可她更爱习武。
许氏门庭,文人所向。她没有习得许氏分毫文人才气,从前是如此,如今还是如此。
……
“上来吧,也好省些力气。”许府外停着的马车车帘被拉开,露出祁凤扬张扬带着兴味的脸。
“多谢。”许小曲拖起薛煜,薛煜反扣住她的肩膀摇摇头。
祁凤扬眉尾微抬,看着他们二人眼中愈发好奇起来,最后只笑一句:“今日许府的热闹我也看了。只是未曾想竟是父女相杀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