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梁昼接过册子走出几步又折回来,“方才忘了说,我是愿跟着许姑娘的。”
二十五六的青年人,成熟且稳重,眉宇间是在军中这些年磨砺出的坚毅。他似是觉得自己说得易引人误会,又匆忙补上一句:“在下是说,在下觉得许姑娘面善便想跟着许姑娘打打。在下这便去吩咐,让他们三日后再择人。”
他匆匆告退,下去时还被梯子绊一下,险些没站稳。他暗骂一声,又回过头来看他们,见他们看着,颇有些尴尬。
许小曲同薛煜在演兵台上将底下看得一清二楚,兵士操练过长刀又换作羽箭,最后才是两人一队对垒。
待日上中天,兵士都歇下来。
梁昼匆匆上来,他武服利落,左手按住腰间剑柄:“这个时辰,该去吃饭了。二位且先试试,军中吃食合不合口味。军中粗茶淡饭,还请见谅。”
“好呀,还当真饿了。梁将军带路吧,我与他养得粗糙,只要有口吃的便好。”许小曲眼眸晶亮,三尺雪囫囵一圈又负于身后,同薛煜一起跟着梁昼走下演兵台。
梁昼彻底松一口气,他一面走一面同他们说着军营中大小事务。二人不时附和,他听到他们说些俏皮话,不由也笑起来。
“我还道高门之中都是许流觞那般人。”他笑得谦卑,眼瞳中终于显出真诚笑意,“待晚些,我带你们去见老将军,他虽在营中,却早就不管事务。许流觞应当也会前去,许姑娘,你可要当下就去?先他一步,许是更易得老将军指点。”
大盛之中能称一句老将军的,唯有六十卸甲的林愿老将军,林老将军愿曾随先帝伐南域,斩南域猛将携他首级奔袭至南域都城,这才换来大盛五十年太平。
“林老将军啊……”
许小曲扬起一个笑:“我师父同他,应当也有几分交情。”
师父搜罗来的兵法之中,林老将军的《漠南纪要》同岳老将军的《岳家兵法》都是宝贝。后来她拜会林老将军时,林老将军可是被她摆了一道,她如今都还记得林老将军那两撇被她气得一翘一翘的白胡子。
梁昼这才想起,许姑娘拜的是闻甚安闻道长,都是老一辈的风云人物,有些交情也说得通。
“这般便好说了,只是林老将军向来脾气古怪,若只是闻道长交情怕是还不成。”他隐有担忧,但看着许小曲从容不迫的模样也慢慢稳下心思,“我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那些太好听的话。只能等着许姑娘一战凯旋。”
梁昼停下脚步,已至一处营帐前。
他抬手撩开帐帘,里面已摆上四方矮几,上面各摆三碟小菜一碟荤菜和一碗白米饭。
“军中粗茶淡饭,也没好的肉食招待。”他歉意地引他们坐下,亲自替他们倒上一杯茶,“我便以茶代酒,迎二位了。”
许小曲举起茶盏,同他轻碰,掩杯饮茶。
“梁将军可是想试试身手?”
突如其来的一问惊得梁昼手一颤,杯中茶水晃出几滴。
许小曲缓缓放下茶盏,茶杯轻叩在案几上,柔和的眼瞳里带出几丝锐利。只须臾,她弯眼笑道:“梁将军不必试探我,收了心思吧。”
“在下只是受人所托,未曾想许姑娘这般敏锐。”梁昼放下茶盏,连连陪不是,“林前辈知你来,便让我试试功力几何,许姑娘莫怪。”
“自是不怪的,我且先等等,待后日再去会会林老将军。”许小曲提起木筷,浅尝一口小菜微微点头,“尚可。”
“我还是第一次做这档子事。”梁昼瞥一眼一旁盯着他的人。这人从方才就一直盯着他,虽一脸笑意,但总让他觉得发毛。
像是……蛇。
梁昼不由挺直背,无奈苦笑:“许姑娘,莫让他盯着我了。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都不敢伤了皇上派来的人,更何况还是许家人。”
“薛煜。”许小曲挑眉看过去,薛煜垂头挑饭装作不知。
“许姑娘,你是从何处看出来的?”
“随口诈的。”许小曲默默低头扒饭,其实不然,她是瞧着他神色躲闪又见袖中星点银芒才诈上一诈。
未曾想一句话他就慌成这副模样。
梁昼笑脸微僵,扶额轻叹:“我早说了我做不来这档子事,林老前辈非说让我来。这事还是该让那荣羡来做。”
“罢了,既说到这儿,我也同许姑娘说说这大盛军中。”
兵士收去碗筷呈来一张皮制地形图。
地形图展开,是军营俯瞰图和后方山林。
“如今大盛军共二十五万,五万驻军这方军营,另有城备守军、都城巡守、各州驻军等三万众不计其中。其余二十万便常驻边关,由林老前辈门生林知节和武安王暂任统领一职,以镇南域、大凛边境。”
梁昼惊觉自己说远了,便不好意思笑笑:“我未曾去过前线心中向往,一时说远了。”
“还是说回这方军中,也好让许姑娘心中有些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