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走了。”许小曲即答。
“正好没备他的饭菜。”薛煜抱臂靠在树下,天光自树影漏下来,交错打在他面上。他眼底晦暗不明,面上还是挂着往日笑意,还未等小曲深想,他走过来,抬手摸上她的头,“吃饭吧,昨夜里出去疯跑一夜,晚些小睡一会儿。”
许小曲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不明所以,直到有人拍拍她的肩,她才回过神。转头便见林愿久经风霜的脸上带着趣味,饶有兴致地问道:“岳家的?”
“是啊,岳家的。”许小曲侧过头,看着石桌上摆着的糕点,邀月阁的点心……
薛煜定然是又去了城中,恰好带回。
“哎!岳家出将才,可惜了非我大盛人。”林愿似是叹气又似是感慨,他薅着自己白须,顺走桌上一壶酒和一碟糕点。
许小曲捡一块荷花酥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她前些时日将手中银两交给凤扬盘铺子,凤扬之前就来军营门口说盘下两家当街的门面,一家卖点心一家卖首饰。
本钱出得肉痛,可那两间铺子着实是不错。当道又大,凤扬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初时引来不少人瞧新鲜。至今日已开好小半月了,进账支出三天一报,她这个掌柜的倒是乐得清闲。
她沉吟片刻提笔写下一封书信,待晚些交给星忱顺便让他把银票带至黑云寨。
距山林校兵,还有一月,这一月中,她不会再做过多的操练。山林之中不仅靠身体底子,更靠谋略布局。挑出来的三十人中,青梧于机关有天赋,遂他打头带人林中做局。
这样看来,她手下已有诸多大将。
有他们在,山林校兵,不算什么。就怕到时上战场,有的未经历过那等景象留不下来。
许小曲携黑子敲在棋盘边缘,如今她不缺副将不缺先锋,亦不缺银两,只少一双能盯着朝中的眼睛。她一旦上前线,朝中就必须要有人做她的手眼。
可……暂无可信之人,手下也无合适人选。
她眼下能信任的人太少太少,除非……把有些人的命同她拴在一起。
石桌棋盘之上,瞬息万变,黑白棋子纵横交错。中间横亘一道沟壑斩断两方交汇。
青竹小院里只有风声与她相伴。
今岁已至七月份,算算时日,至多两月,酷暑便消。九月初山林校兵后,她便要想法子去一趟大凛。
许小曲指尖摩挲着棋子,一颗黑棋落在沟壑之中。
韬光养晦……
棋子叮叮当当被弹进棋钵,小曲收捡好棋盘,再抬头才知已过大半日,她起身伸个懒腰,跟林愿打了声招呼才走。
夜里,她揣着那封书信和一叠银票去了苏星忱帐中。苏星忱警觉地翻身而起,匕首还未出鞘就被小曲拦下:“是我。”
“你怎么来了?”苏星忱收去匕首,揉着自己手腕低声抱怨,“我这手都被你卸多少次了,轻些。”
忽有巡夜的兵士路过,许小曲忙捂住他的嘴。
等人过去,许小曲才掏出书信银票还有带荣羡官印的告假书递给他:“你替我跑一趟罢,别的人,我不放心。”
苏星忱接过,借夜色清点一阵,惊道:“一千两啊,你哪来的这么多?”
“经商。我自有我的大财神。”许小曲眉眼带笑。
“你怎的大夜里来?”苏星忱把匕首绑在腰间,想想又把刀绑在另一边。他垂眸看着她,轻哼一声,“搞得多见不得人一样。要真见不得人,一月前你就不该来救我。”
许小曲屈指弹在他额头:“乱说!你又乱说!”
“不说就是了。”苏星忱捂住头,转身收捡好自己帐中物件,“行,我替你跑一趟,明早走。有人问起你就说家中急事。”
“那你且记得,万事小心。”
许小曲说得认真,苏星忱点头:“好。”
听他应下,许小曲才放下心来。转身欲走时,被苏星忱拉住手腕,她愣住。
苏星忱被烫般缩回手,若无其事问道:“你昨夜里去了何处?为何这时才归?”
“噢,营中太闷,出去纵马。你若是也想放放风,下次我带你一起去。”
苏星忱狐疑地打量她,视线凝在她唇上:“这是被虫子咬了?”
许小曲无言,转身就走。
今夜几人难眠,许小曲在榻上翻来覆去,脑中场景像走马灯。她喘着气坐起,摸黑取出三尺雪悄声走出营帐。距离那时候越来越近,前路又泛起层层迷雾。
三尺雪银亮的枪身划破微寒夜色,破空声不断。枪上绑了一簇红缨,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过好看的弧线。直练到天色亮起,许小曲才觉出累。
她提枪回帐,简单梳洗一番换上一身素黑骑装。
日复一日,他们走阵跑山林越发熟悉,苏星忱将东西带回黑云寨后带来好消息。
说是苏星落已经找出一条新道以供他们的商客通行,暗礁都带人凿除干净,就剩下设置各处水上岗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