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曦听罢,神色稍霁,这倒是和之前派人打听的对上了,宁王妃和谢夫人在崇光寺偶遇结缘,谢夫人对其多加照顾,后收为义女。
又追问:“那她如何结识的宁王?”
孙福来摇头,“对于此事,周遭无人知晓。”
注意到宇文曦眉峰紧锁,赶紧补充道:“但奴才听闻王妃从前经常在市井出没,许是王爷出府时偶然撞见,毕竟王妃容貌皎皎。”
他的话带着意味深长的尾音截停在此处,没敢往下说,宇文曦脑海中又浮现出青玥一抬眸的温柔风情,立时领悟其意,是他这位幼弟见色倾心也未可知。
宇文曦沉默片刻,放下手中朱笔,“你可看清王妃模样了?”
“是,奴才还找人画了一幅,陛下请看。”孙福来说着,呈上一卷画轴,在宇文曦面前缓缓展开。
画像上女子的容颜,唤醒了宇文曦几乎模糊的记忆,不禁长叹一口气,“像,太像了。”
尤其是那双仿佛含着春水的眼眸。
又问孙福来,“当年之事是你处理,依你看,她是不是沈家人。”
人是孙福来亲手杀的,且再三保证过绝无纰漏,无论如何他不能自打嘴巴,磕头说道:“依奴才愚见,此事纯属巧合,宁王娶亲,王妃照礼制玉蝶造册,奴才看过了,上头记录的年龄是十九,与沈家那丫头年岁不符。”
自然,身份若造假,年岁无参考意义,这打消不了宇文曦的疑虑。
于是窥着主子眼神接着说:“另外,王妃自来京后和谢家走得近,苏太傅不可能不知,若真是沈家女,太傅断不会纵容她以谢家义女身份嫁给宁王。”
听到这里,宇文曦才微微颔首,太傅到底是他的老师,当年先帝有易储念头,太傅力挺维系他的太子之位,沈家之事,以及许多针对宁王的处理,太傅都或多或少有参与,无论如何不会冒险让这两者产生关联。
“起来吧。”
疑虑虽减,心中不安仍在,不管此女子是不是沈家人,和宇文皓牵连,总让他觉得不安,目光再度下移到画像上,神情严肃道:“继续盯紧宁王府和王妃,不可懈怠。”
“奴才遵命。”
孙福来领命退出殿外,朝候在外头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回忆,将手中折子端过头顶,勾头进入书房。
折子是京兆尹写的,里头秉明了户部尚书畏罪自杀,以及在他府中查出赃银之事。
宇文曦看过折子,当即下令:“召宁王入宫。”
回过头又审视着里头的细节,忽而,他指节轻敲桌面,似乎想到了什么,叫住快要出门的小太监,吩咐道:“传苏太傅一同来。”
……
一炷香后。
宇文皓和苏太傅一前一后抵达南书房。
宇文曦神色凝重,负手而立,授意孙福来将折子递予他二人传看,声音里藏着压抑的怒火:“此等蛀虫,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作乱。”
两人看过皆面无异色,苏太傅已是沧桑染上鬓角,眼神中却闪着睿智的光芒,垂眸道一声“陛下息怒”,不再言语。
宇文曦缓了口气,又问:“此事你们如何看?”
“户部与商贾勾连贪昧国库银子非偶一为之,臣弟这里还有一份证词,请皇兄过目。”
宇文皓说着,从袖中抽出钱允升的供词,交于孙福来时,刻意多攥片刻不松手。对方努力克制的颤抖被他纳入眼底。
倏然松手,证词落在孙福来摊开的掌心上。
宇文曦看过后递给苏太傅,并问:“依太傅之见呢?”
户部尚书死得蹊跷,明眼人都懂,但显然皇帝不欲往下查,苏太傅体察圣意,徐徐开口:“臣以为,户部尚书的认罪书和此套证词讲得十分明了,此案系户部尚书主使,两家仆从均有人证,当依法严惩,也可震慑其他臣工。”
宇文皓无声勾唇。
户部尚书在认罪书中独揽罪责,钱允升从头到尾也仅和户部有接触,并不知再上头的靠山,两项证据确实只能认定户部尚书之罪,牵不出旁人。
宇文曦注意到他的反应,不好无视,便道:“幺弟主理此案,有话不妨直说。”
为表示对宁王的偏爱,人前人后都是亲切称呼。
宇文皓淡然道:“太傅言之有理,臣弟无异议。”
宇文曦以为他会主张彻查背后之人,闻言略有差异,但很快恢复平静,“既如此,后续事宜交太傅去办。”
接着换一副和气笑脸对宇文皓说:“幺弟初涉政务便有如此成绩,朕心甚慰,户部尚书伏法,空出的职缺不如由你来接任,日后可更好帮朕分忧。”
宇文曦并非真心,一则顾及先前应允的奖励,二则有意试探宇文皓参政之心,于是有此一言,这也是他召苏太傅同来的原因,就算宇文皓不客气地应下,那边自有人配合他挽回局面。
“臣弟挥霍惯了,来日用钱查账,估计和现任尚书一个下场。皇兄把户部交付,无异于直接悬把刀在臣弟头上,臣弟怕呐!”
宇文皓面上说笑,话里机锋直指对方,暗讽他别有用心。
宇文曦笑容僵在脸上,又不好发作,勉强扯了扯嘴角。
宇文皓接着道:“不过对户部尚书空缺添补,臣弟倒有一人选。”
“是谁?”宇文曦默默攥了攥手。
“吏部侍郎,谢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