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前,宁王府。
青玥被人从美梦中叫醒,揉着惺忪睡眼,幽怨看眼前穿着整齐的人,“什么事非得现在说?”
“刑部昨日已将案卷始末整理成折子呈送御前,不出意外,早朝后便会有旨意下来。”
睡意未消,一时难以反应,青玥慢半拍地眨眼,“什么旨意?”
“为御史沈朗平冤的告示。”
“啊!”灵台霎时清明,青玥眼中的迷离一扫而空,腾身坐起。
“再问一次,要不要恢复本来身份?”
青玥摇头。
仍是意料之中的答复,宇文皓压了压眉心,“把鞋穿上过来,有份礼物给你。”
青玥一愣,想再问时对方已经大步流星到寝殿另一侧,她很快调整情绪,趿鞋快步跟上。
寝殿另一侧,桌上镇尺压着的空白纸上,叠放着一张地契,青玥在宇文皓示意下凑近看,竟然是城南东福全胡同的宅院。
这位置她再熟悉不过,难以置信地看向宇文皓,“我家的地契怎么会在你手上?”
对方反应轻蔑,“拿到它很难吗?”
沈家获罪查封时宅院被官府没收,以宇文皓的手腕拿到的确并非难事。青玥努努嘴,端出笑容道:“多谢王爷。”
伸手去拿,却被宇文皓拦下。
“本王有条件。”
青玥的手僵在半空,狐疑地看向他。
宇文皓收回地契,一指桌上的纸笔,似笑非笑道:“拿你的墨宝换地契。”
“我不擅字画。”
“无妨。”
对方神情严肃不似玩笑,青玥只好提起笔,“写什么?”
宇文皓嚅动嘴唇,话到嘴边终究没出口,反而挪步到她身后,扣住她的手腕,引导她握笔蘸墨,在纸上挥洒自如。
宇文皓的笔法刚劲有力,一横一竖间,握在手上的力道也暗中加重,青玥感到一阵力量透过笔尖传递全身,心跳蓦然加速。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
纸上墨迹成形,青玥脱口而出的未落笔部分,仿佛誓言般回荡在空旷的寝殿中。
灯芯里蜡油被烧得滋滋作响,宇文皓的笔锋未停,上扬的浅笑藏着千言万语。
青玥意识到不对,想撇开时,手已经不受自己控制,连另一只也被他攥住扣在腰间。
眼见纸上的字迹越来越深,仿佛要刻进木桌一般,心知上当,她使尽浑身解数挣扎,“你放开我。”
任凭她如何反抗,宇文皓岿然如山,扼制的力道越大,下笔越显得遒劲,和飘进她耳朵里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
“马上,写完就放。”
“宇文皓你无耻!”
“嗯。”
青玥气得满脸通红,抬腿踩在他脚面上,受此波动,“老”字的落笔被勾起一段小尾巴。
多出的墨迹如同意犹未尽的牵扯。
宇文皓眉眼挑着得意,垂头吻在她发顶,“乖,还差一个名字。”
青玥紧咬嘴唇,愤愤盯着纸上“沈玥怡”的落款。
“你这是强迫!”呵斥声颤抖,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宇文皓一笑,松手抽走狼毫,漫不经心反问:“几句诗而已,丫丫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青玥语塞,扣在她腰间的手突然松开,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匕首握在其中。
匕首寒光一闪,正愣神间,宇文皓已把被划破掌心贴紧她的,黏腻的温度沿着她掌心的脉络蔓延开来。
犹如一种奇妙的连接,她分明没割破手的,却能清晰感受到疼痛。
耳畔蹭过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温柔的吐息里,蹦出三个低沉而坚定的字。
“我爱你。”
青玥生气,愤怒,却无丝毫推拒之力,任他把自己的手按在纸上,血印盖在名字之上。沉甸甸的疼痛随之渗入心底。
在她看来,这与被胁迫着签一份时效不明的卖身契无异。
“我讨厌你。”
“好。”他答得坦然,深不见底的乌眸蓄满柔情与决心。
白纸黑字,血印为证,他要定这个人。
等不来心甘情愿的承诺,不如简单些,只要她在身边,只要她心里有自己,什么样的感情都好。
......
宇文皓走了许久,血印已经干涸,青玥依旧觉得掌心隐隐作痛,烦躁地揉搓掌心,却越来越红,有新的疼痛盖过方才。
她独自坐在桌前,直到天光大亮。
没心思用早膳,换件男装匆匆出门往沈宅走。
快到沈府门前,被一名穿着朴素道袍的人拦住去路。
“夫人留步。”
看出她是女子不奇怪,竟然还直接称呼夫人,想来有两把刷子,换作往日青玥定然驻足攀谈寻个乐子,然而今日心情糟糕,“夫人”二字更是火上浇油,冷脸反驳:“叫谁夫人呢!”
道士并未被她喝退,缓缓道:“贫道与夫人投缘,故而有几句话相赠,助您脱离眼前困境。”
青玥自己也装神弄鬼过,并不真信这些,头也不回继续走。
道士长吟:“自诩聪明者以身入局,与飞鸟入金笼何异?”
一语点中心事,青玥鬼使神差停下脚步,压住心中的不快,催促道:“有话快说。”
道士微微一笑,上前两步道:“自古受天命委以重任之人,当薄情寡性,与使命相悖便是作茧自缚,必受天谴。”
一串似是而非的形容,青玥首先反应是宇文皓,心头震撼,面上不露声色,冷然问道:“与我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