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曦站在南书房的窗前,目光透过空寂庭院,凝望着远处宫殿的飞檐翘角,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裹挟着淡淡茉莉花香的风拂过他的面颊,吹不散眉宇间的阴霾。
“是她,竟然真是她!”
"陛下,景才人求见。"顺公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宣。"宇文曦眸光一沉,转身时已换上温和的笑意。
改名王景儿的晚雪,着一袭淡紫色宫装裙款款步入,行至宇文曦跟前盈盈下拜,浅笑嫣然:“陛下,臣妾闻听陛下心绪不佳未用午膳,特意准备了清粥和几道爽口小菜,希望能稍解圣心烦忧。”
“你一向有心。”宇文曦挥手示退宫人,上前扶起她,触手之处一片冰凉,右手手背上的红肿格外醒目,不禁皱眉:“手怎么了?”
“不小心烫到,不碍事的。”
宇文皓牵着她到软榻上坐下,咫尺之间,闻得她身上的茉莉花香比庭院中更加浓郁。
是近来最使他着迷的东西,语气不知不觉又软几分:“以后这样的事交下人做就行。”
“臣妾想为陛下尽份心意。”晚雪低垂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宇文曦视线在粉颊上徘徊,经历早朝之事,再看这双三分相似的眉眼,心中疑虑的火苗乍然燃起,眉眼相似,连名字都相似,一切都太巧了。
摩挲着她手上红肿,缓缓开口:“后宫嫔妃众多,无一人及得上你用心。”
语气虽和善,远不如往常他说这话时的情意绵绵,晚雪察觉话中有话,不敢妄加揣测,只道:“关切陛下是臣妾的本分。”
“这样不爱惜身子讨好朕,可超越了做嫔妃的本分。”宇文曦视线锁住她的眼睛,说话间,加在葇夷上的动作重了几分。
“陛下,”疼痛使眼泪直冲眼眶,晚雪微微咬唇,忍着痛楚抬头:“臣妾只是想让您开心。”
眼波流转,似有千言万语含在泪光中,宇文曦看着不忍,却更止不住想起阴魂不散的那个人。
脑海里私有两方拉扯,头疼欲裂,再顾不得怜香惜玉。紧紧钳住她的手,沉声发问:“说,你究竟是谁?”
晚雪闻言一愣,颤声说:“臣妾是景儿啊,王景儿。”
“璟儿?”宇文曦听着这个名字,脑海中登时浮现一抹虚幻的倩影,容貌极美,一颦一笑柔弱春水,只是性子太刚毅,怒视他的时候眼中似有万把尖刀。
和眼前温顺的人儿丝毫对不上。
他摇了摇头,虚幻的影子顷刻消散。
“不是,你不是她。”宇文曦逐渐虚实莫分,目光浑浊逼视着她,“说,你究竟是人是鬼,谁派你来的!”
“您说什么,臣妾不明白。”晚雪的身子微微颤抖,眼中的凄然更甚,“臣妾的的确确是王景儿呀。”
茉莉花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宇文曦逐渐松开手,支着额头低声喃喃:“对,你是王景儿,不是沈璟怡。”
“陛下是不是头痛症犯了,臣妾为您燃香静心。”晚雪终于脱开,说着起身走到案前,点燃香盘放回炉中。
缕缕淡烟缭绕升腾,香甜的气息渐渐抚平了宇文曦的烦躁,散落的神识逐渐凝合,恢复冷静。
“朕又被她缠住了。”
晚雪回眸一笑,轻声说道:“定然是陛下近日劳累才令不干净的东西乘虚而入,臣妾近来学了守安神的曲子,可在陛下疲劳时弹给您听。”
“好。”宇文曦重新握住她的手,温柔抚摸着,“是朕不好,又弄疼你了。”
晚雪借势依偎在他怀中,撒娇低语:“是这个名字不好,总惹陛下误会,不如您亲自为臣妾赐个新名?”
宇文曦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必改,朕乃天子,还怕一个孤魂野鬼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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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宗良早朝受的震撼直到回府还未平息,午膳吃得心不在焉,反复感叹:“他竟然是沈兄的女儿!”
桌上余下三人默默用膳,没人接他的话。
谢宗良放下筷子,目光随着追忆渐渐深邃,沈家当年之事,至今想起仍令人唏嘘,他与沈朗私交甚笃,得知其有血脉尚存,还机缘巧合成了自家义女,心中百感交集,既有欣慰亦感忧虑。
想到此处,品出些不对味来,转头看向不发一言的夫人和儿子,狐疑问道:“你们娘俩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独把我蒙在鼓里?”
语气中明显带着不悦,苏书容不以为意,咽下一口饭,淡淡道:“你知道不知道的重要吗。”
谢宗良被噎住了,顿了顿才说:“我好歹是一家之主,你们不好背着我藏秘密的。”
“哦。”苏书容轻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当初偷偷帮沈朗调查前户部尚书侵占田庄一事不也瞒着我们娘俩。”
事关重大,那时险些有生命之忧,此后苏书容动不动就拿这事出来说。
然而当着新儿媳的面,自家夫人还如此不给面子,谢宗良有些挂不住,尴尬地咳了两声,见颜萱专注用膳,凑近苏书容低声开口:“那桩事我已解释过多次,事关朝政,又是秘密进行,岂能轻易泄露。”
苏书容:“这也是我们娘仨的秘密,沈朗虽被冤枉,玥儿总归背着罪臣之女的身份,事关生死安危,当然要不慎之又慎。”
谢宗良自知说不过,无奈道:“罢了,往事如烟咱谁都不提了。”
苏书容温柔一笑,夹一筷子菜到一言不发的颜萱碗中,“萱儿别见怪,你公公就是这么个人。”
谢宗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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